第70章 生離


    淯水河畔周遭的樹林中,微風拂過,沙沙作響,離這片樹林不遠處的宛城內正在進行著一次大規模的人口移動。


    曹操接收了這座人口大城,原本在城樓上駐防的士兵被徐晃手下的士兵替代,長長的車隊從寬敞的城門中魚貫而出都顯得十分擁擠。


    張繡與曹操並排騎馬在隊首,二人談笑間曹丕在身後一直觀察著張繡,他這段時間確實打聽到,宛城內並沒有賈詡其人的存在。


    但原本降而複叛的曆史為何改寫?曹丕思索數日也沒有得到結論。


    “這位就是子桓公子吧。”張繡的聲音打斷了曹丕的思考,“我很早之前就聽說過你的事跡,沒想到子桓公子居然這麽年輕。”


    “見過宣威侯。”曹丕在馬上抱拳行禮,張繡有點諂媚的表情更是讓曹丕摸不著頭腦。


    難道這段曆史被後人篡改了不成?這張繡怎麽看也不像要降而複叛的樣子。


    “子桓從小就與其他孩子不同,說他是我曹家的幼虎也不為過啊。”曹操得意地笑著說道。


    “明公真是有個好兒子啊……”張繡微笑著點了點頭。


    車隊一路慢行至淯水河畔的樹林旁,曹操此時已經與兩個兒子和侄子迴到了車輦上,曹操正在與眾人講述自己曾經遊曆宛城的故事。


    馬車倏然停止,氣氛異常的詭異。


    “怎麽了?”曹丕心中一驚,他撩開帷裳後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


    成千上萬的火箭正在朝著他們的頭頂落下!


    火焰一瞬間就點燃了車輦,車隊的周遭傳出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張繡叛變了!


    曹氏四人迅速從車輦上逃出,典韋快步來到了曹操等人的身前護衛。


    “父親,你騎著這匹馬快點離開這裏!”曹昂砍斷束馬的韁繩將唯一的一匹馬牽到了曹操的身邊,這匹馬能在漫天火箭下隻受了一點擦傷也算是奇跡了。


    曹操的眼神中隻有詫異,他不解地望著四周麵目猙獰的西涼兵,張繡為何要這麽做?


    不過他沒有思考或者是生氣的時間了,因為張繡已經帶著亂兵殺到了曹操等人的麵前。


    “主公快走,俺掩護你們!”典韋緊握雙戟劈倒了身前殺來的西涼兵。


    曹操在不可思議間被曹昂扶上了馬,車輦周圍的青州兵簇擁在了馬車周遭與眾西涼兵砍殺,曹丕拔出君子劍想要守護住這個唯一的落腳地。


    “子桓隨父親一起走!”曹昂一把拽住曹丕想要把他扶上馬,馬背上的曹操茫然地無所適從,他此刻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憤怒還是絕望。


    “我不走!我與大兄一起!一匹馬坐兩個人根本就沒法逃命!我們現在快去搶馬!”曹丕掙脫開曹昂的胳膊大喊道。


    “所有人隨我搶馬!”曹昂也不磨嘰,這時候已經不再是兄弟謙讓的時候了,隨處飛來的流矢時刻提醒著他們時間的重要性。


    典韋徑直上前揮舞雙戟,密密麻麻的西涼兵步卒被青州兵給衝散,胡車兒所在的隊尾複叛的騎兵被麵前大批的青州兵擋住去路,他們一時間無法趕到曹操的身邊。


    在青州兵以身為盾的掩護下,曹操等人脫離了隊伍殺出了一條血路,他們麵前僅有少數的弓弩手攔路,隻要眾人搶到馬匹解決了這群弓弩手,就能逃到離此處最近的稚縣了。


    稚縣內有著曹操此番帶來的絕大多數人馬,那裏是最安全的落腳點。


    典韋身上已經有了十幾道血痕,為了讓曹操迅速逃離,他索性丟掉雙戟,雙手各揮舞著一具西涼兵的屍體向弓弩手的隊列處猛衝。


    弓弩手被典韋鬼神一般的神力驚異,典韋身體上插滿了箭矢,血如泉湧,卻絲毫不減緩衝鋒的腳步。


    西涼弓弩手被典韋的人肉戰錘砸得腦漿迸裂,典韋身上時刻出現著新傷,但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至少可以換掉一個西涼兵的性命,饒是西涼兵見過羌族如狼似虎,也未曾見過典韋如同天上魔主。


    “主公快離開這裏,俺掩護你們!”最後一道防線被典韋衝破,典韋用著歇斯底裏的聲音再次大喊。


    “父親快走!”曹操還在發愣之際,曹昂用劍身狠狠地抽在了曹操的坐騎上,馬匹漸行漸遠,曹操雙目失神,他想在離開之際說些什麽,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快追曹操!一定要殺了他!”張繡見到曹操單騎逃離後失去了理智,若曹操得活,我張繡何來的活路?


    “攔住他們!”曹昂身邊的青州兵的腦海中隻有殺敵二字,先生們告訴過我們,我們要保護主君,誅殺叛逆!


    張繡此刻也不管火箭會不會誤傷自己人了,鋪天蓋地的火焰從天空中降落,大地被灼燒,黑煙滾滾。


    典韋手持一個盾牌對上了好不容易衝破青州兵防線的胡車兒,胡車兒欲追擊曹操,典韋自然不會讓他輕易離開這裏。


    “逆賊受死!”典韋將手中的盾牌飛出,胡車兒未曾想到典韋從未力竭,反而更加勇猛,他被飛來的盾牌擊落下馬,墜落在了三四個西涼兵的身上才得以緩衝。


    “斬馬!”張繡一聲令下,所有的西涼步卒開始將散落在戰場上的馬匹宰殺。


    曹丕欲找尋散落在附近的驚馬,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公子小心!”耿良格擋開亂軍中的流矢,他老邁的身軀一瘸一拐地將曹丕護在身後,耿良隻剩下了一條胳膊,血洞將盔甲下的軍服染得血紅。


    “老耿!你快隨我一起走!”曹丕急忙說道,“不要戀戰,我們邊打邊退,你這樣犧牲沒有意義!”


    “此生得主公與公子賞識已經足矣,公子快些離開,我殺幾個逆賊就去陪我兄弟了。”耿良目光決絕地搖了搖頭,他沒有理會曹丕的阻攔,一蹦一跳地衝入了兵堆之中,“所有青州子弟與我一同保護公子,誅殺張繡。”


    老耿的胸口被長矛捅穿,他沒有完成自己的承諾就葬身於此,曹丕恨得咬牙切齒,當他快要被怒火占據理智的時候,曹昂快速將曹丕拉離了危險之地。


    曹安民的運氣很好,他不知何時從林邊牽迴了一匹馬,他與曹昂一致決定讓曹丕先行離去。


    “子桓快走!”曹昂不由分說地將曹丕拉上馬,曹丕堅決不肯。


    三人還在爭執之際,典韋怒喝一聲將胡車兒的坐騎從兵堆中搶了出來。


    “走!”典韋迴身將韁繩交給了曹昂,他們不知道典韋是如何將這匹馬搶出來的,他們卻沒人願意乘馬離開。


    “你們再不離開,俺典韋死不瞑目。”典韋表情猙獰,語氣卻格外的平淡,典韋說罷後就迎上了再次衝殺到身邊的胡車兒。


    典韋朝著胡車兒的頭頂砸拳,胡車兒強行挨了典韋的一拳,將手中的環首刀捅入了典韋的胸口,典韋感覺自己的生命即將消逝。


    典韋用盡全力把胡車兒抓入自己的懷中,他的牙齒狠狠地咬住了胡車兒的脖子,脖頸迸射出的鮮血從典韋的嘴角流出,胡車兒表情凝固,緊握著環首刀的雙手緩緩垂下。


    胡車兒與典韋直立在了原地,幾日前還能說笑的二人,就這樣在淯水河畔同歸於盡。


    曹昂與曹丕共乘,曹安民則騎上了胡車兒的坐騎,三人知道這是典韋用命為他們換來的逃生機會,自己就算再想殺敵,也不能辜負了典韋的死誌。


    “駕!”曹昂將自己的悲傷與憤怒全部傾瀉一聲怒喝中,張繡奮起直追,他想去緬懷死去的胡車兒,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個曹操的士兵跑出兵堆,死死地抱住了張繡坐騎的後蹄,張繡差點從馬背上上摔出,他勃然大怒,連砍了幾刀斬斷了士兵雙臂後才駕馬遠去。


    “媽的,真是不要命!”被張繡唾罵的士兵躺在地上模樣極其淒慘。


    如果曹丕可以看見這個士兵的麵龐,他一定會非常詫異,因為這個人正是當年譙縣大雨中,前來曹府討發喪錢的求盜。


    張繡的西涼騎兵衝破了青州兵的防線,他們跟隨著張繡一同追殺逃亡的曹氏兄弟,馬蹄聲似驚雷,求盜猛然從地麵中立起,他眼含熱淚,以殘破之軀撞向了一名西涼騎兵胯下的戰馬。


    “聽說老李頭曾是雍涼的步卒……”求盜的眼神裏少了一份懊悔,多了一份決絕,“保護公子,誅殺張繡!”


    求盜再次摔在了地麵上,馬蹄踐踏著他的身軀,他口中流出的鮮血與眼角的晶瑩融在了一起。


    曹氏三兄弟一路向東狂飆,曹丕與曹昂共乘的馬匹力竭而亡,二人從馬背上重重摔落。


    “你們乘我這匹馬快走!”曹安民趕忙停下欲將馬匹讓給二人。


    “安民帶著子桓快走,不用管我。”曹昂堅決不肯接受,他連聲催促著曹安民。


    “你們是曹家的未來,我是你們的兄弟,為你們死有何不可。”曹安民拔出佩劍,在二人驚愕的目光中自刎而死,他們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曹安民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


    曹昂與曹丕含淚繼承了曹安民的馬匹一路向北狂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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