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老將至,何時返故鄉?”曹操看著路邊枝葉密密匝匝的樟樹,無故生出一股悲涼的情緒。


    “阿父,你怎麽了?”曹操不經意間鬆開了拉著胖男孩的手,胖男孩吮著手指對曹操問道。


    “沒什麽,阿真,我們迴家吧。”曹操想起了與故友衛茲曾說過的壯語豪言,逐漸從感傷的情緒中恢複正常。


    胖男孩揮舞著手上的木劍,時而發出奇奇怪怪的擬聲詞來,木劍上的流蘇隨著男孩的動作搖曳婆娑。


    ……


    “咚咚咚~咚咚咚~”


    “丕兒,起床了,今日是你父親迴來的日子,你快起來收拾一下。”卞氏敲著曹丕的房門,對著房間內還處於朦朧狀態的曹丕喊道。


    曹操要迴來了?


    曹丕猛地從榻上坐起,肌肉的酸痛感和撕裂感疼得他齜牙咧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勉強撐著案幾站起身來。


    “早知道昨天就不裝逼了,自己這個小身板還是不能像十幾歲的少年一樣鍛煉。”曹丕快速穿好衣物,洗漱一番後,跟著門外的卞氏一起向府門方向走去,卞氏懷中的曹彰仿佛也知道了曹操歸來的消息,嘴裏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


    今日的曹府門前空前熱鬧,除了曹操的兒女妻妾,府中的管家護院外,曹操的弟弟曹德也早早來到了府門前等候,而曹嵩因為幾日前吹了冷風身體不適,所以沒有親自來迎接曹操。


    “父親怎麽還不迴來,這麽早就起來,我都要困死了。”曹丕在府門前眺望,一旁的曹芸嘟著嘴說道。


    曹芸剛嘟囔完,遠處出現了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穿著盔甲的男子帶著一個小孩漸漸走來,人影越來越近,最後清晰地出現在曹丕麵前。


    好黑的臉啊……


    曹昂看著曹操的甲胄戎裝滿是羨慕和向往的神情,丁氏看見了曹操拉著的胖男孩後,與身側的卞氏對視了一眼。


    “父親!”曹芸飛快地跑向曹操,曹操一把抱住曹芸,將曹芸舉起後轉了個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昂兒都長這麽高了……”


    “芸兒,快放手,別揪我胡子……”


    “鑠兒,你怎麽總是板著個臉,為父迴來了,你倒是笑一笑啊……”


    “夫人,我迴來了,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讓我抱抱彰兒,彰兒會叫我阿父嗎……”


    “文超,你怎麽還沒成婚?過些日子大兄給你尋個端莊賢惠的女子成婚……”


    曹操與眾人一一問候,丁氏對著胖男孩仔細打量,曹操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得忍俊不禁。


    “這是阿真,是邵弟的兒子。邵弟病死後,弟妹一直拉扯著阿真長大,前些日子弟妹也走了,我便讓妙才把阿真接到了我身邊。”曹操指著身旁的小胖墩說道,“阿真以後就是我的兒子了,反正也不用改姓,大號還叫作曹真。”


    曹操說罷後,曹昂拉著曹真介紹起了家中的眾人,曹操將目光轉向了曹丕。


    曹丕曾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次父子相見的場景,也思考過自己與曹操的相見時會是何種情緒,自己已經習慣了稱唿卞氏為母親,卻還從來沒對著曹操本尊以父子相稱。


    “父親。”曹丕看著曹操的大黑臉生硬地說道。


    “丕兒,你怎麽和鑠兒一樣,叫個父親還不情不願的。”曹操看著曹丕,對這個完全不了解的孩子上下打量著。


    “丕兒與夫君接觸得少,所以會有點陌生。”卞氏哄著剛從曹操手裏接過的曹彰,對著曹操有感而發,“丕兒平日裏還是很活潑的。”


    “是我的不對,是我陪你們太少了。”曹操哈哈一笑,抱起曹丕向府內走去,曹操的胡子紮得曹丕生疼,曹操又在不經意間壓到曹丕敏感且酸痛的肌肉,曹丕在二次傷害中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父愛。


    眾人隨曹操來到了前廳,一場不那麽正式的家庭會議召開了。


    “如今董賊挾持天子西逃長安,各地的刺史州牧都各懷鬼胎。我們曹家要苟全於亂世中,手中必須要有兵士自保,單靠現在的家兵還遠遠不夠。”曹操坐在正席上說道,“我與元讓、子廉他們商量過了,年底就動身去揚州募兵。”


    “父親,你怎麽又要走?”曹芸嘟著嘴巴,對曹操的不顧家的行為表達了不滿。


    “為父是有正經的事情要去做,很快就會迴來的,再說為父還要在家中待一段時間呢,不是馬上就要走。”曹操對著撒嬌的曹芸解釋道,曹芸得到滿意的迴答後開心地笑了。


    “你打我,我打你,這紛爭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咱們譙縣的災民越來越多了。”曹德歎氣道。


    “文超,如今的世道就是利益紛爭,你不想傷害別人,可架不住別人想要傷害你。”曹操聽出了曹德的顧慮,隨即迴答道。


    “我知道,我隻是不想卷入其中罷了,對我而言每日讀讀書便挺好。”曹德隨著曹嵩見過了太多天災人禍,沒想到自家也要在這個亂世泥沼中越陷越深。


    “我正想和你說這個事,我這幾年經常在外麵完全顧不上家人,我想讓你給孩子們講經教史。你曾在太學苦讀,還在康成公門下學過經,教這些孩子應該不成問題。”曹操知道自己的弟弟不願從事殺伐之事,教書育人對於曹德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曹操所說的康成公就是鼎鼎大名的鄭玄鄭康成,鄭玄曾跟著大儒馬融求學,在外遊曆數十年,融合了古文與今文兩種學說的優點自成一派。


    鄭玄其人對於經文的細節很考究,且其人不慕名利,多次拒絕了征辟,一心隻求講學,是漢末年間士人的楷模,也是整個漢代的經學大師,曹丕沒想到自己的叔父曹德居然還有這麽光輝的履曆。


    “好,這是我喜歡的差事。”曹德對於曹操的安排很滿意,這樣不僅可以幫助到曹操,還能遠離兵伐詭鬥之事。


    “父親,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直保持安靜的曹鑠忽然開口道。


    “有什麽問題就說吧。”曹操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少年老成,頗有小弟曹德的風範,看人想事都比較全麵。


    “父親去揚州募兵,揚州和咱們譙縣相隔這麽遠的距離,那些揚州兵會舍家棄子渡江來到中原嗎?”曹鑠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說的這些我也考慮過,如今的中原各地皆有豪族、世家、太守和國相掌握這些當地的兵員,揚州遠離紛爭之地,百姓苦於山越騷擾,生活也得不到很好的保障,隻能姑且一試了。”曹操對曹鑠的遠慮感到欣慰,於是耐心地迴答道。


    曹丕聽到二人的對話後,對曹鑠的思慮周全感到佩服,大漢王朝不同於科技發達、交通便利的二十一世紀,普通人對於居住和工作的地方有很多的選擇。漢朝人普遍都有濃厚的鄉土情節,去很遠的地方募兵確實需要考慮兵士的思鄉情節。


    曹操說完正事後,廳中嚴肅的氣氛稍稍緩解,曹操便與家人們閑聊了起來。


    “文超,你給昂兒取字了嗎?”曹昂如今已經束發,與同輩交往談話稱唿名字頗為不便,於是曹操詢問起了一旁的曹德。


    “未取。”曹德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對著曹操說道,“兄長,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你現在給昂兒取一個表字吧。”


    取表字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字不僅要與名的釋義相近相同,還要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取字倒沒有一定的年歲要求,若是有了社交的需要,為了讓別人方便稱唿,表字的社交屬性就會發揮作用。


    “昂,望欲有所庶及也。我看不如叫子修如何,希望昂兒可以修行修誌,為我們曹家建立功業。”曹操對於大兒子曹昂有著很高的期望,他希望曹昂可以修養德行,培養珍貴的品格。


    “父親,我也要取字。”曹芸看著曹昂有了屬於自己的表字後十分眼饞,便不停地叫嚷道。


    “為父幫你想想就是。”曹操心想自己如今也算一方諸侯,父親曹嵩也曾官居太尉,家中幼童早些取字也無不妥,看著活潑可愛的曹芸說道,“樂而忘憂,我看叫萱君好了。”


    “父親也給阿鑠取一個。”曹芸對於自己的表字很是滿意,便拉著有些疲倦的曹鑠說道。曹鑠與曹芸是雙胞胎姊弟,曹芸有了表字,曹操自然也得給曹鑠起一個。


    “我看取灼字好一些。”曹操沉吟半晌後說道。


    “《楚辭》中有雲‘青春受謝,白日昭隻’,昭字比起灼字更顯宏大,也更內斂一些。”曹德否定了曹操的想法。


    “那便依文超所言,鑠兒以後便以子昭為表字。”


    曹操話畢,管家將早飯端了上來,曹府眾人便一同吃了個“團圓飯”。曹操吃完飯後準備與曹德動身去拜見曹嵩,臨走前曹操特意讓曹真和曹丕跟隨自己一同前往。


    “丕兒,你快隨你父親去吧。”卞氏拍了拍曹丕的手微笑地說道。


    卞氏知道曹操將曹丕帶在身邊是他想要了解曹丕所釋放的信號,而曹丕如此聰慧,還有少有急智的美稱,卞氏對自己的孩子充滿了信心,丕兒一定會得到夫君的喜愛。


    曹丕告別卞氏後,便跟著曹操坐上馬車向曹嵩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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