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往常看著和藹可親,臉一沉下來還 是很嚇人的。


    一時餐桌上一眾人安靜如雞。


    徐阮棠偷偷瞄了陳繼一眼,後者麵無表情的喂小寶喝粥,仿佛這種場麵司空見慣。


    這是老太太二兒子的事,除了當事人沒人發表意見。


    陳剛等老太太說完,終於放下筷子。


    當著這麽多人麵,幾十歲的人被老母親訓斥,陳剛依舊處變不驚。


    他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神色和煦的攙扶起老太太,“媽,你看大家都吃飯呢,你這樣嚇到小孩子怎麽辦?”


    “吃飽了吧?走,兒子帶你消消食。”


    大家都知道陳剛的意思,他是想私下跟老太太聊聊要孩子的事。


    老太太心裏明的跟鏡子一樣,自己親生的兒子,是什麽德行她再清楚不過。


    要不是怕她過世後,賈淑玲是個靠不住的,二兒子孤家寡人一個,老太太也不想給他這麽大的壓力。


    老二一直都是家裏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從小到大不但不需要操心,還幫了她不少。


    老太太心裏一直有一個檻過不去,這些年像是一根刺紮在心裏,老二不生孩子,這根刺就一直在。


    那時候陳林和陳剛還小,老太太帶著他們在大河村住。


    有討飯的從門前經過,老太太好心給過兩個二合麵饃饃。


    結果那個討飯的說自己會算命,說他們家將來是富貴權利人家的命。


    老太太當時隻當是給了饃饃,人家說的吉祥話。


    誰知道那人看到陳剛,話鋒一轉,“你家一脈單傳,這孩子是多出來的。”


    老太太氣壞了,罵罵咧咧的就趕討飯的走。


    “這孩子命都是撿來的,將來沒有子嗣緣,是天煞孤星的命,要對他好點,他想做什麽就讓他做吧!”


    討飯的說完,興許也知道自己的話會遭打,一瘸一拐的趕緊走了。


    這件事原本老太太沒放在心上。


    直到老大三兒子都出生,老二還沒娶媳婦,她開始有些慌了。


    所以當時陳剛要娶比他小那麽多的賈淑玲,老太太在明知她不是什麽善茬,不是過日子的好女人的情況下,依舊咬著牙什麽都沒說。


    她那會想,孩子喜歡,兩個人過的好就行。


    老太太都做好了分家的準備。


    當初那人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老太太總覺得一直懸在頭頂,時刻都會劈下來。


    她跟陳剛在後院裏坐著,老太太握著兒子的手,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老二,媽沒多少天活頭了,媽一想到留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就覺得死了都閉不上眼。”


    “媽,您這是什麽話,我掐指一算,您至少能活一百歲!”


    陳剛一手輕輕幫老太太撫著後背順氣,“生孩子的事,我聽您的,我跟淑玲一定努力。”


    他臉上帶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老太太語氣也變得和緩:“老二,當初是你一意孤行要娶她的,既然都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吧。”


    小寶特別搞笑,吃飯吃著吃著困了,坐在陳繼腿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還在努力堅持。


    嘴角掛著笑,時不時咂吧兩下嘴巴。


    徐阮棠跟陳繼對視一眼,“抱著哄,一下子就能睡著。”


    陳繼一把撈起小寶,順勢就讓孩子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小寶還沒驚醒,就又合上眼沉沉進入夢鄉。


    孩子睡了,他們就沒有在陳家多待。


    陳繼抱著小寶,徐阮棠推著她的小推車,往迴走去。


    晚飯因為老太太鬧那一出,徐阮棠哪怕是吃飽了,也沒敢放下筷子。


    她一直低頭在喝粥,不知不覺吃的就有點多了。


    “你二叔每次迴來,奶奶都要催生嗎?”


    徐阮棠偏頭看向陳繼,她暈碳說話都慢吞吞的。


    陳繼看著她迷糊的樣子,唇角勾淺淺弧度,“嗯,他一年也就迴來一兩次。”


    徐阮棠歪頭想了想,“那他們分居的時間也太長了吧。”


    別說這年頭了,放到將來都不常見。


    這誰家正常夫妻受得了,還是沒有孩子的情況下。


    再說了,賈淑玲也夠奇怪,要說為了權利嫁給二叔,幹什麽結婚後又去勾搭陸時深?


    陸時深還能有陳家的權勢大?


    “怎麽了?”陳繼見她皺眉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徐阮棠抿了抿唇,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我怎麽覺得,你二叔跟賈淑玲更像是協議結婚?”


    陳剛紳士儒雅,賈淑玲雖然做事蠢,但不是一個腦袋愚笨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徐阮棠能看出來,賈淑玲根本沒有那麽喜歡陸時深。


    她看向陸時深的眼神,都沒有看向陳剛的深情。


    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眼神最騙不了人。


    陳繼神色微頓,很快掀起眼皮掃過來,嗓音低沉玩味:“二嬸沒有你那麽聰明的腦子,也沒有你那麽詭計多端。”


    徐阮棠嘴角抽了抽,抬手就去捏陳繼耳朵。


    “詭計多端?”她捏著陳繼的耳尖揉了揉。


    傍晚天邊的雲燒成火紅色,暗夜降臨。


    陳繼的耳朵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怎麽,你現在是要跟我翻舊賬?”


    徐阮棠挑了挑眉。


    陳繼也好意思提,協議是他連哄帶騙,趁著她不清醒的時候直接銷毀的。


    他這語氣,怎麽還像她騙了他似的。


    “沒有。”陳繼眉眼舒展,不溫不火的說道:“按道理來講,二叔是看著我們長大的,最不可能跟她產生感情。”


    “怎麽說?”


    陳繼單手抱著小寶,伸出空閑的那隻手揉了揉徐阮棠的頭發。


    直到她開始阻止,馬上要炸毛才鬆手,輕笑著開口:“要喜歡,早都喜歡了。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愛意不會無緣無故產生。”


    大院裏不是沒有看對眼的,但大多都是青梅竹馬,從懵懂就開始有了心思。


    男人的認知和女人不一樣。


    陳繼認為,沒有理由整天在眼前晃悠的人,從前一直不喜歡,突然就能喜歡上。


    男人十八可以說情竇未開,二十八歲、三十八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要麽就是有目的,要麽就是雙方都找不到最優解的湊合。


    但二叔顯然不是後者。


    不然也不會那麽大年紀,都沒有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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