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吃完西瓜,舉著小手對徐阮棠呲牙,很快發出聲音:“七、七、”


    徐阮棠:“......”


    媽媽聽不懂嬰語,真是抱歉了我的寶!


    她還捂著肚子嘲笑人家小寶,“你看你,牙沒長齊漏風了吧?不怕不怕啊,多吃飯很快就長齊了。”


    誰家小孩又是不長頭發,又是一歲才六顆牙。


    小寶無奈的摸了摸聰明到不長毛的腦瓜,嘟著嘴晃晃悠悠走了。


    幹媽放下手中的鞋底子,笑著說道:“阮棠,有沒有可能孩子說的是弟弟,隻是她說話不利索。”


    “不可能!”


    “不會!”


    葉蘭和老太太齊齊出聲。


    兩人前所未有的默契,聲音都比往常大一倍。


    徐阮棠:“......”


    晚上陳繼來接他們娘倆,迴到家徐阮棠說了高保亮父親病重的事。


    兩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去醫院看看。


    怎麽著也是小寶的外公。


    一家三口一大早到的醫院,問了病房後找過去。


    高保亮正蹲在門口,愁眉苦臉的。


    “保亮,怎麽了?”


    陳繼跟徐阮棠第一反應是高父病情加重,或者出事。


    兩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高保亮看到陳繼,條件反射般站起身敬了個禮,“團長!”


    陳繼微微頷首,高保亮才迴答:“我爸非讓我相親。”


    高保亮昨晚在醫院陪床,高父清醒的時候,交代了很多事情。


    大概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覺得高保亮還年輕,不能一直一個人帶孩子。


    他說,他知道高保亮對女兒的真心。


    但斯人已逝,就該往前看,活著的人得好好過日子。


    哪怕是為了讓他安心,高保亮也要在他閉眼之前結婚。


    但眼下家裏兵荒馬亂,高保亮哪裏有這個心思。


    就算他有那樣的心思,家裏一小兩老,又有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


    他被架在火上烤,才會一大早蹲在病房門前苦惱。


    這件事陳繼跟徐阮棠作為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他們進去看了高父,高父精神狀態看著還算可以。


    看到陳繼,高父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拉著陳繼的手,“小陳,你勸勸保亮,他是個好孩子,不能被我們一家耽誤一輩子。他找到歸宿了,我才能安心。”


    高保亮眼神求助的看向陳繼。


    從他當兵起,陳繼一直是他的領導,高保亮和高父高母一直當他是他們家的恩人。


    即便當初陳繼覺得對高保亮有愧,他們一家也沒有覺得他後來做的都是應該的。


    他是他的團長,說話自然有份量。


    老人有時候固執起來,跟小孩比有過之無不及。


    “叔叔,結婚不是小事。”陳繼語調平和:“我們會幫他留意合適的對象,但這件事不能急於一時,您先安心養病。”


    一番話說完,高保亮明顯長舒一口氣。


    “對啊,爸,找媳婦得慢慢來。”


    老人現在生病,隻能哄著,他要是心情不好,也很影響病情的。


    高父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一手支著床就要坐起身。


    高保亮跟陳繼見狀,一左一右連忙上前扶著。


    高母往高父背後墊了一個枕頭。


    盡管三個人在幫忙,就這麽簡單一個動作,高父就氣喘籲籲的。


    他緩了片刻,喝了半杯高母遞過來的水,順了一口氣才唇角帶笑說道:“不用找。”


    說了三個字,高父抬眼看向高母。


    高母會意,背過身擦了擦眼淚,轉過來後說道:“小陳、小徐,我們家這孩子一向遲鈍,工廠裏跟他一起上班的姑娘看上他了。”


    “我已經問過人家,那姑娘說自己無父無母,當初是姑姑帶大的,隻要給姑姑五百塊錢彩禮,將來再管她姑姑身後事,她就願意嫁過來。”


    高父豁達,高保亮從小是他看著長大的,早都當他是家人。


    他覺得人沒了什麽就都沒了。


    但高母心疼女兒,說這些話無異於在剜她的心。


    她每說一句,眼淚就控製不住的往下掉。為了他家老頭子和孩子,高母也不得不說。


    高母的思想工作,高父從一個月以前就開始做了。


    所以她除了心底對女兒的心疼,也沒什麽抵觸情緒。


    去問人家姑娘願不願意嫁過來的,也是她。


    高母說完,高父對著她招招手。


    等她走到床邊坐下,才拉著高母的手拍拍以示安慰。


    “保亮,隻要你點頭,你們就盡早結婚吧。”


    高父說一句話,喘一口氣。


    “爸看到你們結婚,牽著手站在我麵前,才能安心去找迎迎。”


    “隻是有一點,爸還要把你媽托付給你,爸這些年攢了些錢,除了給你娶媳婦的,剩下的都想留在你媽那裏。”


    “保亮,別怪爸,爸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媽。”


    “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是我對不起她。”


    “還有小寶,如果可以,別讓她知道她還有一個親媽,孩子不需要知道。”


    徐阮棠站在一旁,使勁兒眨眼才能強忍著眼淚。


    盡管她覺得,高父的做法一點都不對,她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有他的難處。


    活在世上,大家都有自己的難處。


    高迎是小寶的親生母親,她曾經孕育了一個生命,是最偉大的母親。


    她應該被記住,至少她的孩子要記得她。


    高保亮低著頭,許久都沒有說話。


    但他顫抖的肩膀和一滴滴砸在地上的眼淚,卻是怎麽藏也藏不住。


    大概是高父也覺得氣氛太過沉重。


    他抬頭看向徐阮棠懷裏的小寶,慢慢抬起雙臂,聲音虛弱但帶笑:“小寶,過來,爺爺抱一下。”


    “夜夜!”小寶發音不準,兩個字都叫成四聲。


    祖孫倆往常大概也是這樣相處的,小寶自然而然的朝著他的方向夠過去。


    “夜夜!夜夜!”


    徐阮棠把她抱到病床前,但是沒鬆手。


    小孩子不知道輕重,她怕小寶壓到高父。


    “小徐,沒事的。”高父緩緩一笑,“爺爺再老,也永遠舉得動我的乖孫。”


    徐阮棠終究是沒崩住,放下小寶就出了病房。


    這句話,她的爺爺曾經也對著她說過。


    可她連爺爺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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