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阮棠走路一向很慢。


    陳繼從來沒嫌棄過,也沒說過一句讓她走快點,都是他自己調整步伐,刻意跟她保持一致。


    徐阮棠臉紅紅的,這會兒小短腿都倒騰的快了些。


    剛天黑,院裏都是吃了晚飯散步的大人、到處跑玩耍的小孩,時不時就有人擦肩而過。


    她想跳起來打陳繼膝蓋。


    人太多,不好下手。


    陳繼跟在她身後,眼神裏蘊藏著絲絲柔情,低低笑道:“慢點,等等我。”


    徐阮棠不理他。


    幸好有夜色遮掩,不然她紅透了的耳朵被他看到,大概又要被嘲笑。


    “媳婦兒,我說的有錯?”


    陳繼很快追了上來,兩人肩並肩走著。


    他眼尾緩緩翹起,語調溫和清潤:“還是說你跟大家不一樣,不是從媽媽肚子出生的?”


    徐阮棠:“......”


    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就是陳繼的套路。


    她不相信陳繼說那句話的時候,心思就那麽單純。


    這男人,骨子裏悶騷的要命。


    裝的,以前一定都是裝的!


    徐阮棠不想接話,垂眸看了一眼陳繼拎著的籃子。


    從最上方拿過木盒,揚了揚問陳繼:“見過這個嗎?”


    陳繼視線落在首飾盒上,很快搖頭,“沒有,買來的?”


    借著昏黃的路燈,看的不太真切,他隻覺得上麵的雕花還算精致。


    他媳婦年輕,這東西看著有些顯老。


    現在從港城、深城那邊過來很多新式玩意,年輕人都更愛那些。


    陳繼想了想說:“媳婦兒,你要是喜歡首飾,明天一起去逛一逛,再買一些迴來。”


    徐阮棠說她喜歡金子,他買迴去的項鏈手鏈,她卻一次都沒有戴出來過。


    他因為部隊有規定,戴不了戒指,徐阮棠就連帶項鏈一起收起來了。


    陳繼視線漫不經心的掃過媳婦的手,發現她也沒戴戒指。


    徐阮棠搖了搖頭,迴答道:“不是我買的,我今天去裁縫鋪,徐家人給我的,說是爺爺留下的。


    不用買,我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這個就很好。”


    大概是有原主的記憶在,徐阮棠看到這個木質首飾盒,就有莫名的親切感。


    雖然看不出什麽,她就是想留下,總覺得這東西很重要。


    “不過剛好,一會兒迴去我把它擦幹淨,咱倆的戒指,還有你買給我的項鏈、手鏈就都有地方存放了。”


    她手裏還有幹媽的金手鐲,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好。


    這樣一想,能放著增值的東西還不少。


    陳繼低頭看向她蔥白的指節,不鹹不淡的開口:“為什麽不戴?”


    徐阮棠一轉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笑了,“你這語氣怎麽怪怪的?”


    陳繼薄唇緊抿。


    她越看越覺得好笑,幹脆抬手捏了一下陳繼的臉頰,直到薄唇變成嘟嘟嘴才笑著放手。


    “首先我是軍屬,穿金戴銀多少有點不合適。其次,我天天待在後廚,跟麵粉雞蛋牛奶打交道,衛生起見,規定了不能帶首飾。”


    徐阮棠心情好,一字一句的跟他解釋,“還有,我要是穿金戴銀的去見徐家人,他們恐怕眼睛都要發光了,那就不隻是提出,讓你給他們找醫院且包吃住那麽簡單。”


    說不定會讓陳繼給徐盛在京市找工作,霸占裁縫鋪甚至一家子留下混吃混喝。


    這樣的事,那家人是絕對能做出來的,且能做的理直氣壯。


    她今天穿衣服都專門挑著來的,找了一套不紮眼的襯衫和黑褲。


    這世上不是所有親人,都盼著對方過的好。


    你要是太好,他們說不定還會嫉妒,徐家父母絕對是那樣的人。


    陳繼眸光清冷,語調平靜的問道:“找醫院,誰病了?”


    “我不是有一個弟弟嘛,他兒子病了。”


    徐阮棠將今天在裁縫鋪,跟徐家人交涉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陳繼聽到徐母的那些難聽話,表情漸漸沉了下來。


    他那麽寶貝的媳婦,到了徐母嘴裏,怎麽變得一文不值。


    這樣的父母,也怪不得那姑娘要跳河。


    兩人走到小院門口,徐阮棠掏出鑰匙開門。


    陳繼問道:“需要我做什麽?軍區醫院兒科,在整個京市也比較有名氣。”


    門打開,徐阮棠示意陳繼先進去。


    她跟著進來,順手關上大門,“不用,我估計以現在的醫療水平,軍區醫院也治不了他的病。”


    聽徐家人描述的時候,她就大概猜出來是怎麽迴事。


    多半是小兒麻痹症。


    徐阮棠不懂醫術,隻是聽比她大一點的堂姐說起過,她們那個時候,農村得小兒麻痹的孩子比現在多。


    有些是因為發高燒不及時醫治,有些還因為打屁股針,醫術不到位造成的。


    徐乾的情況,更像是高燒和技術不到位結合起來的。


    徐家有責任,那個靠關係進村鎮衛生所的醫生也有責任。


    徐阮棠收斂思緒,從陳繼手裏接過裝包子的籃子,打開冰箱門說道:“我一直都相信現世報。”


    徐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徐阮棠一點也不覺得他們可憐,他們可憐,那原主就不可憐了?


    她成了這個家庭的犧牲品,她從生下來,就沒被好好對待過,又該找誰說理?


    她的命說沒就沒了,誰又在乎過?


    徐阮棠隱約覺得哪裏不對。


    每次對上徐家人,她心裏總是翻騰著莫名的戾氣。


    剛剛就是越想越走神,心裏滿是不甘和委屈,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覺加重了。


    徐阮棠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腦海。


    不能再想了,再想得砍人。


    把葉蘭帶給他們的包子都塞進冷藏,徐阮棠又從廚房拿了一個盤子,將餃子都擺上去塞進冷凍層。


    剛想將空籃子拿下去,徐阮棠瞥到一個信封。


    她拿起來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一疊大團結,肯定又是葉蘭給的。


    怪不得葉蘭非讓他們帶包子迴來。


    徐阮棠站在原地,看著那些錢,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她甚至有些羨慕陳繼。


    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計深遠。


    這樣的愛在葉蘭、老太太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那是她從來都沒得到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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