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你為何要幫他?」少卿派掌門素弦,問道。


    「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死人不好,求師父放了他吧!」川川抱著師父的腿,兩眼淚汪汪道。


    「川川,你還是太善良了。」素弦道,他看著川川兩眼可憐兮兮的,有些心軟。


    「師父……」川川再次請求道。


    司淮看著川川為他向素弦哀求的樣子,心有點暖,感覺什麽東西融化了一樣,他還有點點後悔剛才捉弄川川的事,也許不該對一個女孩子做那些壞事。


    「師父不是常對我說最喜歡我的善良嗎?就算此時你手中的是隻小狗,我也會求師父饒它一命的!」川川淚眼汪汪道。


    司淮心想:難不成隻是把我看成一隻狗?


    「好吧……看在川川的麵子上我就放了這臭小子吧!」素弦把手中的司淮輕輕放在地上,說道。


    司淮迴到地麵,看著那十幾隻青蟲還在川川身上扭來扭去,川川可能因為害怕,依舊瑟瑟發抖,但是第一時間還是想著要為司淮求情。


    司淮從未見過所謂善良的人,江湖之中,爾虞我詐,做事陰險狡詐的人太多,即使有善良的人來到這個環境中,也會變壞的,他看著川川清亮的眼眸,清澈幹淨,內心有些許的歉疚。


    一個倔強調皮的孩子,即使內心知道錯了,卻依舊不肯放下麵子,他看著晏川川,做了一個難看的鬼臉,大喊道:「哼!我是不會感謝你的!這親我還是會想辦法退的!」於是頭也不迴極速地跑開了。


    素弦看著跑開的司淮,蹲下身捋捋川川額前的發,無奈嘆了口氣道:「川川,你看你總是這樣,對任何人,任何事,總是抱著最大的寬容,懂得善待別人,可是這些被你善待的人,也不曾對你感激,你做這些有什麽意思嗎?」


    晏川川平靜道:「善待他人是我待人之道,我的心告訴我不該做壞事,也許師父說的對,不該對任何人抱有寬容和善意,可是當我做了傷害別人的事情以後,我的心就會像打亂的線團一樣,糾結起來,我會自責痛苦,或許我的心本來就是存著善意的,老天給了我這顆善良的心髒,我不該改變它。」


    素弦幫川川捉著身上的青蟲,不一會兒一大半就已經被扔在了地上,素弦看著晏川川,這個小女孩才九歲就知道要善待他人,保持一個善良之心,而那些活了幾十年的人卻早已把善良拋諸腦後、以為自己穿上髒汙的鎧甲,就會變得所向披靡,那種無知和狂妄自大,讓人感到噁心想吐。


    「若是江湖中人皆如你一般,那殺戮是否就會變少一些呢?」素弦青色輕紗絲羅落地,他淡淡清爽的臉,在陽光下,明媚起來。


    川川露出一個微笑道:「師父,別人如何,我不知道,我隻會照著自己的心活著。」


    素弦道:「若他人都懂這些道理就好了……」


    素弦幫川川清理完身上的青蟲,把她扛在肩上,慢慢走迴住處。


    素弦的肩膀寬大,川川坐在他肩上感到很開心,小小的開心,讓人知足。


    素弦站在一棵桃花樹下,桃花爛漫,襯得他顏色肅穆,他眉微皺,開始思索,他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岐山圍剿,那個像神一樣的男人,明明無人可以抵擋他,卻一心求死。


    拿起至親之人的劍,硬生生插在了自己的心上,是要多痛苦,一個人會想著用死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八大門派的人一心隻道:「除魔正道」,對尹流光趕盡殺絕,可是尹流光又做了什麽錯事?隻是因為尹流光造了一把禁劍嗎?


    還是因為他們也想要得到那把劍呢?


    這個世界有那麽多條道路,除了毫不留情的斬殺,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也許寬容和善意也是另一條路,寬容和善意會讓人改變的吧?


    素弦曾經對任何人和任何事,總抱著極大的惡意,他的眼裏隻有冰涼,若有人犯他,他必一劍砍之。


    晏川川是他哥哥的孩子,那年岐山圍剿,哥哥死在了那裏,再也沒有迴來,嫂子太過悲傷,就自殺了。


    晏川川就被託付到素弦的手上,那時候已經四歲了,晏川川很文靜,話不是很多,一般素弦問川川問題時,晏川川才會答幾句,每次開口不似四歲孩童那樣說話,嘴裏沒有玩樂好吃的趣事,反而說出的話像個小大人那樣頗有道理。素弦承認自己這麽大個人竟然還不如一個四歲的孩童,了解通透。


    川川很善良,她的善是天生而來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不帶任何的雜質。


    素弦常常覺得川川不該出生在江湖人家,腥風血雨根本就不適合她,可是事與願違,她偏偏生在了這個環境下。


    素弦未接任少卿派掌門之位時,因為狠辣的性格,被門派中人排斥,可是這樣的性格又不是他的錯,因為他是爹的外室所生的,一出生就被帶著各種惡意對待,就成了那樣的性格。


    素弦不知道為何,每次看到川川,他的心就會變軟,看著她就覺得溫暖。


    因為被冷淡對待,所以每次睡眠時都被驚醒,每每驚醒時,川川就會爬到他的身旁,輕輕拍他的後背,然後用輕柔的聲音道:「叔父,不要怕,川川陪你,川川會一直陪著你……」


    不曾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四歲的孩童溫暖感動。


    因為哥哥死去,他便被推上了少卿派掌門的位置,其實是個有名無實被架空的位置。由於門派凋敝,有人提出讓少卿派和碧玨派聯姻的建議。素弦怎麽會同意讓晏川川去當權力聯合的工具,他一聽便反對了,那些人就逼迫他,若他不同意便撤了他的位置,逼他離開門派。


    那天,晏川川就走到素弦麵前,她對著那些人,毫無懼怕,平靜道:「我同意與碧玨派聯姻。」素弦看著她那小小的背影,內心感到一種悲涼的無力,原來自己連一個小孩都保護不好。


    「為何你要這麽懂事?這麽善良?」素弦看著晏川川問道,語氣中帶著怒意。


    「我隻是不想看你為難,請不要為我為難。」晏川川語氣平靜道。


    「你可知,這是江湖?」素弦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江湖險惡,一個善良的人,該如何生存?可是善良就是我自己的心,我無法改變,我也不想改變,我覺得即使因為自己的善良而死了,我都心甘情願,毫無怨言,這是我秉持的信仰。」川川道。


    素弦望著川川的臉,無奈嘆息,他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是一個四歲孩童說的。


    那年法會,素弦帶著川川來到了碧玨派,遇到了川川的聯姻對象——司淮,這個調皮搗蛋的男孩子,竟然會是川川的未來夫君,素弦感覺司淮一點也配不上川川,簡直就是自己種的大白菜被豬給拱了的感覺。


    「川川,不如你就退了這門親吧!當年我護不住你,如今我可以。」素弦道。


    川川笑著搖頭,輕聲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想改變。」


    「你啊!就是固執,若你後悔了,你一定告訴我!我定會為你做主。」素弦道。


    「好!謝謝師父。」川川道。


    「川川,你怎麽好久不叫我叔父了?」素弦道。


    「你身為掌門,我在門派中自然要叫你師父,否則怕有人覺得我在你的羽翼下過得太好,引起事端,還是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為好。」川川道。


    「還是叫我叔父吧!我就剩你一個親人了。」素弦道。


    「……好,那我人前叫你師父,人後叫你叔父,如何?」川川看著素弦明媚的笑。


    「好。」素弦低下身,摸了摸川川的小腦袋。


    ……


    ……


    司淮用被子蒙著頭,滿腦子都在想晏川川,這個小女孩不驕不躁,平靜如水,但是卻又像沙子一樣,在她那裏,一下子就陷了進去。


    司淮不相信自己喜歡晏川川,他依舊想著要退親,他想到了一個新主意。


    這一天,司淮往自己的杯子裏下了毒,讓晏川川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自己倒茶,他喝了茶,便臉色烏青烏青地倒下了。


    被診出中毒,大家都知道是晏川川倒的茶,自然第一個懷疑川川,川川又怎麽會不明白司淮為何中毒,毒不是她下的,那麽下毒的人隻有司淮自己了。


    還找著一個喝茶賠罪的藉口,不就是想要退婚嗎?


    川川她不願拆穿司淮的計謀,川川想:為了退親連自己都害,還真狠毒。但她心裏覺得不該把事實說出口,她不希望司淮被罰,那就隨了他的願吧!若不隨他願,再做出點什麽不要命的事,可不好。


    川川看著中毒的司淮,對著碧玨派眾人,話音淡淡道:「是我讓他中毒的,因為我不喜歡他當我夫君,若跟一個一心隻想害自己的人在一起,也是不會幸福的,人生苦短,不如就此把婚退了吧!」


    司淮聽著晏川川的話,無比震驚!她竟然什麽都知道!卻還維護著他,此時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做法。


    但是他因為中毒,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掌門還在給他輸送內力,他用因為震驚且後悔的臉看著晏川川,他此刻隻想說一句:「不要。」


    但是他卻無力說出口。


    川川被眾人指指點點,成為了他人口中的「毒婦」,素弦心裏震驚,卻有些高興,這親總算可以退了。他走到川川麵前,護著川川道:「這親,就退了!就這樣吧!」


    然後抱起川川,扛在左肩上,緩緩地走出了碧玨派的門。


    那些身後人的風言風語,就當個屁,放了就結束了!


    素弦扛著川川的背影,赫然而立,高大巍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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