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說這些,那些人給了一大筆錢要我們限定一星期將那瞎老婆子弄走,這就剩三天了,要是咱沒辦成,可怎麽辦?”


    鬱光耀摸了摸下巴,“給你錢的人長什麽樣兒?”


    田香想了想說道:“看著就很有錢……。”


    鬱光耀翻了個白眼,一出手就是五萬塊錢,事成之後還有五萬,不是有錢人閑的蛋疼。


    “你說那些人要那個院子幹什麽,難道裏邊藏了什麽寶貝不成?”鬱光耀思索著說道。


    田香嗤之以鼻:“要真有寶貝,祖孫倆會過這種苦日子嗎?”


    “我看這件事不簡單。”鬱光耀腦子靈活,自信滿滿的笑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我自有辦法讓兩人乖乖的滾到山上去。”


    ——


    入了夜的山村萬瀾俱寂。


    一輪孤月遙遙照射著大地,清幽的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戶投注在土炕上,隱約窺得炕上相擁而眠的兩道瘦弱身影。


    鬱清清聽著耳邊傳來粗重的唿吸聲,自重生醒來之後一直高度緊繃的神經在這種均勻的唿吸聲中逐漸平靜下來。


    了無睡意。


    前生種種如一場夢般在她腦海中滾動播放,噩夢般的童年造成了她自卑懦弱的性格,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徹底毀了她的人生,相依為命的外婆聽說了流言後,氣急攻心去世,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依靠沒有了,後來舅舅迴來給姥姥處理後事,將她帶去了縣城上學,而這裏,將是她真正噩夢的開端。


    她的要求很簡單,隻希望簡簡單單的活著,但是那些人、連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都不想滿足她。


    當她的傷痛被血淋林的撕裂開來,鋪天蓋地的鄙夷和謾罵朝她劈頭蓋臉的砸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卻成為了世界的罪人,世上最惡毒的詞語堆積在她的身上,世人以她的痛苦而取樂,洋洋自得的站在高處,欣賞著她猶如蛆蟻一般可笑的掙紮。


    她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她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會淪落到這樣的人生?


    答案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她被學校勸退,妗子嫌丟人,打發她南下打工,表弟以她為恥,整整七年,沒有給她打過一通電話。


    為了生存,她什麽髒活苦活都幹過,清潔工、服務員,保安、演員……體味過人生百態,她才最終明白世態炎涼。


    像她這樣天生孤苦的人,一點點的溫暖就能讓她死心塌地,她開始學會愛一個人,開始憧憬新的生活,然而老天在將一個人打入地獄之前,通常先給點好處。


    結果就是,殘酷的背叛將她徹底踩入泥潭,再也爬不起來。


    從此她的世界徹底黑暗,她開始自暴自棄,最終老天玩夠了,決定放棄她,於是派病魔找到了她頭上。


    這就是她的一生,可笑、可憐、可歎。


    她膽小懦弱,從不與人為惡,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可是這可笑的善良最終換來了什麽?


    更可笑的是、這個世界如此待她,她最終卻是為了救一個孩子被撞身亡。


    真tm諷刺。


    善良都是狗屁,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想要在這個世上生存,就要學會這個世界的規則。


    這個世界的規則是什麽?


    涼薄、利益、自由。


    這是她的規則。


    過去的一切隨著那場死亡而徹底逝去,她是鬱清清、一個新的鬱清清,以前她被心魔控製,恐懼和自卑令她龜縮不前,可是從此以後,她將無所畏懼。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害怕的呢?


    不知不覺中,模糊了意識,進入了深層次的睡眠。


    好似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聲聲無盡悲痛及愧疚……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看清那人的模樣……


    心口忽然灼痛了一下,鬱清清猛然直起身來,抬手落在胸口,心跳的很快,灼熱的痛感還未來得及散去……


    摸到一點凸起,從衣領裏扒拉出來,放在手心,借著月光看了一眼。


    那是一塊灰撲撲的石頭,鴿子蛋大小,其貌不揚,山路上有很多這樣的石頭,走在路上都沒人注意。


    此刻那塊石頭靜靜的躺在她的掌心,有些沁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石頭周身好似散發著淡淡的藍光,在黑暗中瑩瑩發亮,能使她看到石頭上經年錯落的紋路和磨痕。


    似乎有一股無聲的力量從石身上傳至她的掌心,並沿著血管傳至四肢百骸,忽覺五官輕靈,身體都似乎變得輕盈起來。


    這種感覺也僅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鬱清清摸著這塊石頭翻來覆去的觀察,眉頭微微蹙起。


    就是這塊扔到路上都沒人撿的破石頭,卻是她的親生父親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她沒有見過她的親生父親,姥姥也從來不告訴她關於父母的任何事情,還是後來她從喝醉酒的舅舅嘴裏套出來的。


    姥爺鬱衛國是鬱家村土生土長的村民,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鬱家村背靠太行山脈西麓的太白山腳下,千百裏山脈綿延,不見盡頭,因為地理位置不佳,跟不上時代發展,村民愚昧落後,生活水平更是一言難盡,鬱衛國家並不富裕,但因祖上都是靠打獵為生,傳到鬱衛國這一代,倒是沒丟了手藝,勉強能養家糊口,鬱衛國為人豁達,因為打的一手好獵,也經常接濟困難人家,在村裏擁有很高的口碑,在鬱衛國十八歲的時候由姑姑做媒,娶了鎮上一教書先生的女兒為妻,妻子夏明華清秀能幹,秀外慧中,將家裏料理的井井有條,婚後陸續生下一雙兒女,兒女雙,羨煞旁人,本來日子就該這樣平靜幸福的過下去,然而老天興許是看不過眼了,厄難降臨了。


    鬱紅葉七歲的時候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瘋起來能把人往死裏咬,安靜的時候秀美脫俗,惹人憐愛,那張臉不知招了多少男人的眼,但因為那瘋起來六親不認的可怕模樣,一直到二十六了還沒嫁出去,可把老兩口愁壞了,甚至還耽誤了鬱紅山娶親。


    有一次鬱衛國去山上打獵,一連去了半個月都沒音信,再迴來就帶了個陌生少年,那少年年齡很小,看起來連成年都沒有,且長的十分俊俏,按舅舅的話說,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少爺,這個少年摔壞了腦子,什麽都不記得,姥爺善心大發就收留了他,左不過添一雙碗筷而已。


    少年性子頗為安靜,很多時候都隻是一個人安靜的呆著,跟誰都不說話,隻除了一個人例外。


    鬱紅葉瘋起來六親不認,連爹媽都拿她沒辦法,卻唯獨隻有一個人能讓她清醒。


    她有理由相信,在這個世上,有一個人、是為了另一個人的存在而存在。


    ------題外話------


    妗子,北方農村方言中對舅媽的一種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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