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一個人的孤苦


    我與顧梵城鬧了脾氣。


    許是到香江壓力太大,許是懷了孕之後情緒不好。


    總之,我不願意待在彭家,更不想住在錦江酒店那種地方。


    於是,顧梵城便帶著我,來到了香江一處煙火氣極重的市區公寓樓之中。


    “這是哪裏?!我不要在這裏……”


    我有些緊張,不知道顧梵城怎麽會帶我到這種地方,這裏根本不是顧家那種豪門家族的風格。


    兩位阿婆下了電梯,如今轎廂裏隻剩我們兩人,我抓著顧梵城的衣領完全不知所措。


    “細細,別跟我生氣。”


    顧梵城將自己挺峻的鼻梁貼近我的鼻尖,微微蹭了兩下,聲音黯啞地道:“我會難過的。”


    “……”


    我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向我示弱。


    在我心裏的顧梵城隨時都有一層鋼鐵似的外殼,能保護著他的一切不被摧毀。


    不論是親生父親借命,還是兄弟鬩牆,甚至連忠心的顧念與佟雲芳魂魄不見,他都沒露出一絲痛苦與彷徨之色。


    但是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一種濃濃的哀傷,就像一隻即將被主人拋棄的貓咪,桀驁不馴的表象完全隱藏不住失落而又戀戀不舍的情緒。


    “顧梵城……”


    我愧疚地又開始鼻子發酸,拚命眨著眼睛才能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我覺得自己有點過份!


    仗著他愛我,就向他無緣無故地發脾氣,完全不顧他的感受。


    ……可是,現在香江的種種亂象已經讓那麽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我隻是想請他幫忙抓住陸勝東,讓陸勝東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而已!!


    明明顧梵城在粉嶺已經控製了局麵,我身上有他的法像,他利用隱藏在我身上的法像擊潰那些魑魅魍魎,並沒有出現高燒不止的情況……為什麽,他不拿下陸勝東和那些幫兇們?!


    想到此,我又是一陣喘不過氣的窒息,索性抿了嘴巴不再說話。


    電梯很快就上了二十六層,“叮”地一聲開了門,外麵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通道,有大約十個單元分布在走廊的兩邊,看上去就是極普通的那種老舊公寓,陰暗中帶了一些逼仄。


    顧梵城邁開長腿徑直朝著裏麵的某一間走了過去。


    青綠色的防盜門已經有些老舊,我們走近的時候正有一個女人高亢尖銳的聲音傳了出來。


    緊著門,防盜門“咣”地一聲打開,顧佳辰怒氣衝衝地從裏麵闖了出來。


    “你……們?!”


    顧佳辰極意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我與顧梵城,她皺眉打量了我們一下,“喲,這是來看落魄的親人麽?!”


    “你住在這裏?!”


    方才在電梯裏聽阿婆們講起,我便覺得這裏有可能是顧佳辰如今住的地方。


    “笑話!”


    不料顧佳辰尖尖的下頜揚起,極不屑地冷笑道:“這種貧民窟本大小姐怎麽可能屈尊降貴?!顧家的狗窩都比這地方大得多!!”


    說著,她踩著自己那雙香奈兒羔羊皮的高跟鞋“嗒嗒嗒”地小跑著跑進了開著門的電梯。


    “……這不是她的房子?”我更加詫異。


    “我怎麽可能讓你跟他同一屋簷下?”


    顧梵城根本不理會顧佳辰,又在我臉上吻了一下,這才放我下地,牽著我的手進了房間。


    我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著。


    這是一間普通的三居室單元套房,麵積不大但卻收拾得幹幹淨淨,客廳裏一套淺米色的布藝沙發,襯著地板菱形的花格老式地磚,看上去有種濃濃的七八十年代的香江風格。


    “……怎麽……”


    房間裏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半簾掀開,竟是顧家的大姐顧曼辰走了出來。


    看到顧梵城跟我一起站在客廳裏,她愣了一下,瘦弱的皮包著骨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的表情:“阿城,陸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說著,她連忙上前拉了我的手,將我讓到沙發上坐下,“我還以為是佳佳又迴來了。”


    “大姐,讓細細暫時在你這裏住兩天。”


    此時的顧梵城並不像個叱吒風雲的總裁,倒像隻一心黏著主人的小狗跟在我們兩人的身後。


    顧曼辰有些疑惑,她知道我是顧梵城的寶貝,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放手我在這種雜亂的公寓裏麵生活。


    “我最近比較忙。”


    顧梵城眼眸微垂,手指撩著我的發尖,說道:“細細又懷孕了,我怕她自己亂來,就想請你幫我照顧她一些時間。”


    “懷孕?!”


    顧曼辰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顧梵城,“阿城!!這、這是真的麽?!”


    “嗯!”


    顧梵城早知道大姐會有這個反應,“還不到兩個月,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


    顧曼辰握著我的手都在微微抖動。


    她是顧英華的第一個孩子,卻從未得到過顧家的照拂,直到七八歲時死了母親,才被李佳樹接迴顧家生活。


    其他的幾個弟弟妹妹看不上這個鄉下來的姐姐,顧曼辰與他們不親近。


    隻有那個從綠城來的,與她身世相似的顧梵城,才像是她的親弟弟。


    “不能讓外人知道,女生懷孕都要三個月之後才能對外講!阿城,恭喜你啊!!還有陸小姐……”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著我的手,眼裏竟是已經噙了淚花。


    “曼辰姐姐,叫我細細就好。”


    我被顧曼辰的情緒感染,對於顧梵城如此安排並沒有覺得反感。


    顧梵城熟知我的情緒,知道我是個極容易對朋友親人妥協的性格,顧曼辰如此激動,我自然不可能拂了她的麵子,堅持去找趙子楓他們。


    “細細!!嗯!細細!你就在我這裏住好了!”


    顧曼辰半生沒有結婚生子,連男朋友都沒有談過一個。


    父親顧英華對她的傷害太大,她對於婚姻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


    但是,她又害怕孤獨。


    在香江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她的房間已經可以算得上奢侈,但是她卻不願意迴家……每每開門進屋,看到早起出門時,無意撞倒在地的書籍依然靜靜地躺在黑暗裏,都會讓她有種冷徹心扉的孤苦。


    也許,某一天自己倒在房裏,也會像這本書一樣,沒人理會,沒人關注,直到腐爛成一堆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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