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歲月不饒人


    顧梵城將我帶到留有他少年記憶的茶餐廳裏。


    老板娘是個溫柔慈祥的老太太,她對於顧梵城並沒有尋常人見到富豪那種趨炎附勢的態度,她就像一個尋常的老人,對於經常光顧的熟客,閑聊一些家常。


    帶著奶香的茶,溫暖甜蜜,撞擊著舌尖味蕾,讓愉悅的幸福感充斥著身體的每一處。


    放下大大的玻璃杯,顧梵城的手指輕輕覆住了我的手掌。


    “細細,我的記憶隻停留在初次見到你的那天早上。”


    他聲音微沉,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疲憊,“餘下的那些時間,如何跟你正式認識,如何跟你確定親密關係……我都毫無記憶。但是……”


    他覆在我手上的指尖輕輕揉過手背上的皮膚,“我知道,為了我讓你遠走香江,你必然受了許多委屈。”


    “……沒,沒有。”


    我被他突然如其來的溫柔窘得紅了臉,被他摩挲著的手背癢癢得,直鑽進心裏,這一瞬間,仿佛之前所受的那些磨難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會好好補償你的,細細……”


    顧梵城眼眸深邃,靜靜地瞧著我。


    廚房裏的細碎的噪音聲中,老板娘大著嗓門端著餐盤走了過來。


    “老樣子,蛋包飯與豉汁排骨焗飯。”


    熟練地把餐盤擺上桌,老板娘笑嘻嘻地把餐刀遞到顧梵城手裏,“今年阿芳沒來,你是自己打開,還是讓你的小媳婦幫忙?”


    “細細來吧……”


    顧梵城把餐刀遞到我手中。


    我是北方人,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蛋包飯,一隻大大的,煎得金黃軟嫩的蛋餃擺在點綴著青豆蝦仁的炒米上冒著暖暖的香氣。


    我有些不知所措……


    “從中間切開就好!”


    老板娘善解人意,胖胖的臉上幾許皺紋都能顯出慈祥,“小姑娘你不知道,四少第一次來我店裏,瘦得像隻小猴子一樣,手臂細得隻有這樣粗細……”


    她搖著頭歎息道:“知道的人知道他是顧家少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渡口偷渡來的難民呢。”


    我有些詫異地望向顧梵城。


    “林若雲每天給我吃海鮮大餐,性寒,我本身就體質弱得很,年年歲歲吃下來,身體就差了些……”


    顧梵城見我猶豫,索性握了我的手將那隻柔軟的蛋餃從中間劃開,瞬間金黃的流心蛋液夾雜著濃濃的香氣四溢而出完美地蓋在了炒飯上。


    “佟管家發現我越來越瘦弱,吃東西之後就會不停的嘔吐,就帶我去看醫生,醫生也檢查不出什麽原因。”


    說起小時候受的那些苦楚,顧梵城並沒有什麽情緒外露,就如同講述其他人的故事一般。


    “我吃了許多藥也不見效,胃口卻更加差了……顧家不過就是要我活著而已,並不再意我以什麽樣的狀態活著,身體不好,正好可以不去上學,成為一個孱弱無力的廢人,或許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想法。”


    這些話,顧梵城從未對旁人講過,旁人即使聽聞這些事,也會覺得他矯情過份,每日裏大魚大宴地生活,不用為生計奔波終日,還要抱怨顧家把自己養廢人!


    有多少人向往過這種神仙般的日子而不可得呢!


    “可惜,阿芳卻還是破壞了他們這些有錢人惡毒的計劃呢!”


    老板娘幫我把焗飯的錫紙蓋子揭開,這才繼續道:“四少被顧家規定是不能在外麵吃飯的,但是,有次阿芳帶著他出來看醫生,他聞到了我店裏蛋包飯的香氣,就走了進來……”


    “那時候,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吃過飯之後,胃裏不會疼,會暖洋洋的想睡覺。”


    顧梵城將手中亮晶晶的湯匙沒進香氣四溢的飯裏,再抬起手時湯匙盛得滿滿的,像隻載著美食的小船,被送到我的嘴邊,“從那時起,我就會每天被佟管家帶著,悄悄來這裏吃一餐,後來,我身體好了,這種習慣也保留了下來。”


    前麵不過是最尋常的食物,但是卻救了顧梵城的命。


    我幾乎是帶著虔誠地謝意,輕輕嚼著那些香濃的飯粒,美味的青豆調皮的在唇舌間滾動,我的心裏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為了顧梵城!


    “謝謝您。”


    我望著老板娘,真誠地向她致謝。


    雖然是第一次吃,但是我卻能感到裏麵濃濃的薑汁香氣,尋常的飯裏應該不會有這麽多的薑味,應該是老板為了讓顧梵城暖胃,特意多加的佐料……


    “真是歲月不饒人呢!”


    老板娘瞧著我們,感慨著歎道:“仿佛剛才推門跑進來的小瘦猴,一轉眼就成了大帥哥,都可以帶著自己的老婆一起過來吃飯啦……過兩年,就可以帶著你們的小bb一起了,就是不知道我們兩個老骨頭,還能不能等到……”


    “您、您不要這樣說!!”


    我忍不住站了起來,聲音裏都夾雜著一絲急切,“您和伯伯一定會長命百歲,我們的孩子也會一直一直吃您家的飯長大!!”


    “好!好!!”


    老板娘笑得開心極了,又為我們的杯子裏添了奶茶,這才絮絮地離開,“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啦!慢慢吃,有什麽需要再招唿我……”


    身邊安靜了下來,顧梵城沒有動箸,好看的臉微微側著,看得我心裏有些忐忑。


    “說好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羽毛似的拂過我的心,“我們以後也要帶著孩子過來,嗯?”


    “嗯,好!!”


    我有些慌亂地點著頭,埋頭去吃自己麵前的排骨飯。


    軟爛的肉配著香濃的醬汁裹在飯粒上,普通的飯食卻有種家的味道。


    透過嫋嫋的水氣,我似乎能看到卡座的對麵,風姿婉約的佟管家正微笑著,看著一個小小的男生,歡快地一勺一勺吃掉麵前的美味……


    “佟管家,我能長大麽?”


    那瘦弱的小男生突然抬起頭,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佟雲芳。


    “當然了,有我和顧念護著,少爺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佟雲芳淡淡地笑。


    “那就好!”


    小男生的黑眸暗沉下來,垂下頭去繼續吃飯,稚嫩的小臉上卻陡然露出一絲陰鷙的狠厲。


    “我會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嚐到報複的滋味……”


    聲音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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