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我有話要說!


    如今的錦江1109房已經不似一個現代化都市中的豪華酒店套房,而是被燭火搖曳的光暈映得如同千百年間蟄伏於世間不曾被人窺見的幽冥世界。


    我開始頌念替身咒的時候,黃紙梵起的灰白色紙燼已經盤旋到了半空裏。


    彭珍珠已經被白羽扶著,盤膝坐在了那紙紮人的身後,一隻灰黃色的老舊竹籠罩在了頭上,擋住了她煞白的小臉。


    陳道一一身道服左手捏著引魂鈴,右手掐著法訣緊盯著我的動作。


    隨著我頌念聲結束,盤旋在空氣中的那些紙灰像失去重力一般,倏然又落迴到火盆裏,竟沒有一分一毫溢到外麵。


    金金和寶寶早就被白羽關進了臥室裏麵,外麵的會客廳隻有執鈴的陳道一、坐在紙人後麵的彭珍珠、我和緊緊貼在牆邊的白羽。


    茶台上的兩隻高燒的燭火抖了幾下,隨即變成了淡淡的綠色,原本就安靜之極的房間裏登時像被罩進了一個真空的玻璃罩子,每個人的耳膜都像鼓脹得要爆掉一般。


    昏暗幽綠的空間裏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位身穿黑色長袍頭帶碎布遮臉鬥笠的鬼差幽幽的出現在我的身後。


    感到身後陰冷的寒意,我卻不敢迴頭,繼續往火盆裏添進黃紙。


    與燒祭給普通魂魄的紙錢不同,為陰司鬼差焚化的通融利是,全都是整張的黃表紙,上麵印有天師的名章。


    鬥笠鬼差似是很滿意,往火盆裏窺了一眼,隨即長長的胳膊伸出抓向紅衣紙人的額中,一下子扯出一條淡淡的魂魄。


    那是我為彭珍珠準備的替身。


    鬼差用漆黑的鎖鏈牽著替身渺渺杳杳的身影,竟不隨著鈴#聲的引導,徑直朝著紙人撞去,他竟是打算超近道,穿過紙人!


    紙人後便是彭珍珠,她自那鬼差現身之後就已經得了紙人的視角,將鬼差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鬼差抓出紙人體內的那道符咒之時,彭珍珠的恐懼已經達到了極限,若不是嘴裏咬著陳道一塞的雞爪子,這小丫頭恐怕早就已經嚇得哇哇大哭了!


    眼見得鬼差牽了替身居然不轉身,而直直地向自己撞來,彭珍珠嚇得死死地閉上眼睛。


    但是,鬼差的身形又怎麽能是閉了眼就能看不到的?!


    彭珍珠連腦子裏都能反映出鬼差帶著鬥笠的那種樣子,居高臨下的走過時,破布飄起彭珍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張融化的臉!!


    黃綠色的粘液掛在原本應該有五官的麵部,稀稀拉拉的垂向下巴,眼珠失去了眼眶的束縛,並不在一條直線上,而是垂在一堆軟肉上,一隻眸子歪斜朝向,剛看對著彭珍珠坐著的位置。


    原本彭珍珠貼了隱魂符,頭上也戴著竹籠,鬼差是根本瞧不見的。


    但是,她透過鬆散的竹籠與那隻角度詭異的眼睛對視的瞬間,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抽泣。


    “咦?!”


    鬥笠鬼差感覺到腳邊有動靜,立即俯了身子過來查看,碎布遮掩的臉瞬間在彭珍珠眼前放大,她隻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哪受得了這種衝擊,尖叫著就往茶台下爬,一下子撞翻了身前的紅衣紙人。


    “轟!”


    紙人觸到一隻燃著綠焰的蠟燭,登時也冒出衝天的綠色火苗。


    鬥笠鬼差鐵鏈鎖著的那個替身瞬間變成了一道綠光。


    “大膽!竟敢糊弄本差!”


    鬥笠鬼差周身突然爆發出一聲暴吼,聲波到處火苗都像靜止了一般,他手中的鎖鏈就是靜止中唯一的活物,兜頭向彭珍珠套去!


    “叮!”


    一聲清脆的鈴#聲,突然打破靜止的空間傳入了眾人耳中。


    我就在彭珍珠身前,伸手扯住她的胳膊一下子將她拉迴到我的身邊。


    “無知凡人,阻止陰差辦案,必要下扒皮地獄!”


    鬥笠鬼差暴怒,雙手同時探出,兩道黑鎖鏈迴旋著向我和彭珍珠鎖來。


    “道長!護著……”


    我拚命推了彭珍珠向身後的法壇撞去,那兩條漆黑的沒有一絲光澤的勾魂索全都套在了我的身上。


    “……原來這,才是鬼差的實力……”


    我的腦中隻來得及出現這一個念頭,心裏就像被一股巨大力量抽拽一般,轟然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無數畫片如同揉碎了的漫畫書頁一般,自腦中掠過。


    我如同置身於時空隧道中,似以光速而行,又似亙古靜止。


    我心裏明白自己是被鬼差勾了魂,卻無法做出任何舉動被像頭寵物一樣牽著,別說反抗,就連眨動眼睛的動作都無力從心。


    前方又是一條灰霧茫茫的羊腸小道,無數影影綽綽的黑影晃蕩著卻一路向前。


    “哎?!”


    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這不是細雨小姐嗎?”


    無臉鬼差的黑霧在我眼前浮現,白剌剌的臉看向我,又看向鬥笠鬼差,“大哥,這,是不是抓岔人了?!”


    “沒有抓錯!”鬥笠鬼差又揪了一下鎖鏈,我登時被一股大力拽得踉蹌了兩步,“無#恥凡人竟敢私做替身,替換即將歸位的童子!罪無可赦!”


    “哎呀!”無臉鬼差見我踉蹌,連忙搶上來想夫,卻被鬥笠鬼差推了一把。


    “幹什麽!你關心她作什麽!”


    鬥笠鬼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罵道:“難道她是你娘親轉世?!”


    說完,竟是理都不理無臉鬼差,牽了我飛快的前行。


    “嗖嗖”的風聲裏,依稀能聽到無臉鬼差叫嚷的聲音。


    “莫不是真的抓了他媽?”


    鬥笠鬼差最終還是忍不住迴了頭,瞧了一眼無臉鬼差的方向。


    前方已經是一片森森的街市,能看到無數人來人往與人間界並無區別。


    我雖然心裏如同明鏡一樣,但身體被黑鎖鏈縛得緊緊的,一絲掙紮的念頭都產生不了。


    “念頭?!”陡然間我突然想起,之前在黃泉路上見到的樊振陽,他被顧梵城噬了魂變成了個傻子,但是在陰司卻能在鬼差的鎖鏈中掙紮嚎叫。


    難道就是因為他無意識之下的反應?!


    “……等……等等!”


    我強壓住心裏那股“被鎖鏈封禁所有感觀”的意識,拚命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我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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