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對於一部電影的印象很深刻-——教父!


    現在迴首,他從中看出了不少,其中最要緊的就是兩個字——同鄉!


    同鄉既同黨,同黨既自己人,這是權力的真空地帶,也是皇權向來難以抵達的地方。


    在港島,有兩個類型的組織極好的表現出了這一點。


    商會以及社團。


    這個商會必須是以籍貫為核心,而不是什麽總商會、中華商會之類,那種的隻有一個名義,不像高要所握的潮州商會,這才是可以直指權力中心的組織。


    社團指的是三合會,其實它也是商會的一種,所不同的是,其主要對象為咕嚕(也就是苦力),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目不識丁,又無有家財,在早期的時候隻能賣體力。


    他們自然沒法搞成商會,便以社團的名義集結。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起來的話,當前的什麽潮州商會以及社團等都是同鄉會!


    隻要來自潮州,隻要進了商會,理應互相幫忙!


    其實體製很恐懼這一點,璧如說大英,其在東方任何一個殖民地中都有一個法例,《壓製三合會及其他秘密結社》條例,其規定凡三合會成員,一律判處3年以下徒刑,刑滿後在右頰製字。


    高要就很清楚這一點,普通的財富可以靠雙手去賺,但是想賺到海量的財富就很難了,尤其是在賺到海量的財富以後還想守住的話,那真是難上加難!


    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能守住它的隻有同黨!


    所以高要一直在想辦法團結黨人,他崛起於微末,成長於港島,眼光看的很遠。


    在高某人眼中,他看到的是廣府人,在這其中,潮州是核心,東莞、客家是羽翼,現在,他想把五邑也發展成羽翼。


    如此,無論港島如何風雲變幻,他高家將是真真正正的港島高家!


    而不是如當前的港島首富賀東一般虛有其表。


    是的,位置站的越高,越接近核心,看到的東西就越簡單。


    旁人觀賀東花團錦簇、富貴逼人,是混血圈的代表,是港島華人首富,是港府依仗的對象。


    但是在高要看來,這賀東是虛有其表,若論對民間的實際影響力,別說跟他高某人比了,連東莞商會的周溪年都遠遠不及啊。


    最起碼隻要周溪年發句話,當前東莞商會上下肯定會景從,就這影響力,是靠錢能買到的?


    想想看,當年省港大罷工期間,工人都不鳥賀東啊,為毛?因為他不是什麽同鄉會的會長…


    也難怪賀東家族在頂尖位置隻能站一代,等他退下來後,賀東的後人隻能靠收租過活,待到最後,連賀東在半山的宅邸都賣了。


    又比如當前真真正正的南洋首富胡文虎!


    論財富,胡公超過高要不知凡己,遺憾的是,此公操持的崇正總會路子有點走偏,其目標放的太大,妄想總和整個東南亞的客家人。


    如此反而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啊。


    最重要的是,此公並未真正團結住客家人,比如說高要在搞九龍樂善堂的時候,其就沒有參與。


    所以在此公故後,隻接收了胡家財富卻未接收到胡家於客家中實際人脈的胡家後人不僅泯然眾人已,而且做生意還屢屢失敗,是為常敗將軍!


    高要就不同了,他緊緊握潮州商會於手中,可謂是一言九鼎。


    又通過陸大潮統合江湖上的東莞幫、客家幫,還有九龍樂善堂來跟新界、九龍的鄉紳達成平衡。


    枝條可謂是蟠根錯節,樹大根深啊!


    不過還不夠!


    在高要的棋盤中始終少了顆重要的棋子-——五邑工會!


    雖然五邑工會中的重要棋子簡家跟高要的關係也不錯,但是那關係完全是紙麵關係,假如有一天港府給了簡家更好的條件。


    高要相信,簡家會毫不猶豫的拋棄自己!


    他可沒有忘記,有一個被自己趕出港島的利家還在對自己虎視眈眈呢。


    所以高要必須從五邑工會額外再尋找目標,這個目標不僅要家世顯赫,更要跟簡家有一定的嫌隙。


    看來看去,李福和便躍入高要的眼中。


    李福和出身李佩材家族!


    李佩材其人早年間由廣府到港島,先後創立“和發成”船務公司及“南和行”,主要從事食米進口、船運、地產等。


    於19世紀時,李佩材家族與賀東家族、許愛周家族、羅文錦家族號稱華人四大世家!


    正常來講,這等望族的子孫很難會為高要所用。


    但是誰讓李福和的老爸李子方身上有汙點呢?


    1941年12月港島淪陷,李子方於翌年便獲日治政府委任出任華民代表會四名委員的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別是羅旭龢、劉鐵誠、陳廉伯,全部都是港島聞人!


    就說這李子方身上便擔任了諸多職務,如印花稅委員會委員、貨幣委員會委員、戰時收益委員會委員、市政局非官守議員、港島保護兒童會委員、港島防癆會委員、華人永遠墳場管理委員會委員和華人廟宇委員會委員等。


    如非如此,也不能被小鬼子選為華民代表會的四名委員之一啊。


    及至1945年港島重光,除陳廉伯被港府拘捕外,其他三人皆獲港府消除通敵嫌疑,卻從此不再為港府敘用。


    在這等情況下,李子方一係幾乎被排除於李佩材家族的核心。


    比如說這李福和,其人與1916年出生,於1928年至1932年間受教於皇仁書院,1932年至1934年轉讀聖若瑟書院。


    1934年,其前往美利堅麻省升學,於波士頓大學主修工商管理。1937年獲理學士學位畢業後,旋即於紐約大學深造,1939年再獲商業科學碩士(m.c.s.)學位。


    履曆絕對漂亮,在當前的港島,能有這種履曆的人可不多。


    李福和從紐約大學畢業後,便於1939年加入紐約市的大通銀行分行實習,其於1940年返迴港島後即加入家族有份創辦和經營的東亞銀行工作。


    是的,李佩材家族也是東亞銀行的創辦人之一,嚴格來講是主要發起人!


    當時李福和之父李子方跟其兄長李冠春秉持李佩材遺願準備進軍銀行業,計劃開辦一所采用西方經營模式的華資銀行。


    兩兄弟一心想搞大事業,先後邀請簡東普、周壽臣、莫晴江、黃耀初、陳澄石、龐偉廷、簡英甫七人加盟,於1918年成功注冊東亞銀行!


    東亞銀行成立後,最初由龐偉廷出任主席,並由簡東浦出任終身總經理,而李子方則出任助理經理,未幾又升任終身經理,親身打理銀行的日常業務。


    重光後,李子方倒是仍然擔任東亞銀行經理一職,不過實際上,其大權已經不在他手中。


    在這等情況下,李福和在東亞銀行的位置就有點尷尬了。


    高要為什麽知道這個?當然是利國圍告訴他的嘛。


    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雪中送炭,以高要的眼光看來,這時候正是拉攏李福和之時啊。


    不僅因為李福和是五邑中人,其背後的李佩材家族在五邑工會中可謂是舉足輕重。


    更重要的是,高要能夠跟李福和拉上關係啊,誰讓這家夥跟雷官泰是校友?


    同窗、同鄉、同袍,在當世,這是絕對的人生三大鐵!


    當年高要跟司徒誌仁素不相識,隻是因為知道他跟雷官泰是校友,便敢直接上門找其幫忙,就是因為深刻的認識到這一點。


    有這種前提在,到時候等雷官泰一迴來,讓這小子時不時的約李福和出來踢球、看馬,這感情不就來了嘛。


    高博士這算盤真是打的比猴子都精!


    簡單點講,現在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在,高要沒道理放過李家!


    才從畢打行出來,高要便吩咐近身:“拿我的名片去東亞銀行找李福和先生,請他來跑馬地看馬。”


    重光後,港島便既著手恢複賽馬事業,並開售馬票。


    規定每周的星期三、星期日(有時候也會改為星期六)為賽馬日,其中星期三多為夜間賽馬。


    今天正好是周三,時間又恰好,而高要又恰巧知道李福和因為其父李子方的緣故,也很喜歡看賽馬。


    這不就齊活了麽?


    高要到跑馬地還沒有多久,李福和便已匆匆趕來,其人今年32歲,出身世家,高材生,又在銀行做了8年。


    論身份、論資曆、論見識,這家夥都可謂是港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當然了,李福和年紀比高要大。


    “博士。”


    李福和心中頗有幾分忐忑,李家在港島確實樹大根深,但是之前的利家也一樣啊,人家可是四大家族呢。


    結果怎麽著?家族老小全被高要趕出了港島,到現在也隻是縮在廣府,靠著利曉和在黨國的關係重新發展。


    尤其是當下的李福和,他看高要就如頭吊青白額大虎,絲毫不敢拿大。


    “不知道找我有什麽事?”


    李福和滿臉堆笑,他一臉誠懇:“如果有什麽事是我能做的,請盡管吩咐。”


    “我聽說作聯公被檢測出有心髒病。”


    高要關切問道:“醫生怎麽說?”


    李福和一怔,他立馬一臉黯然:“醫生說需要再去美利堅複查。”


    高要略略點頭,當前港島中的精英最喜歡從事兩個工作,大律師、銀行業,如醫生之類的遠遠排不上號。


    “當年作聯公反對港府計劃開征入息稅,可謂是一片公心。”


    李福和之父李子方於1939年7月起便獲任立法局非官守議員,是二戰前最後一位獲得委任的立法局華人議員。


    在立法局內,他聯同局內其他非官守議員大力反對港府計劃開征入息稅的建議,並在戰時收益委員會發表的報告書中對建議提出重大保留。


    高要感慨道:“街坊們都記著做聯公於港島做的貢獻。”


    “如果家父知道博士這般評價,他一定很高興。”


    李福和是清楚當前李家的處境的,因為老豆的緣故,李家門人當前都在低頭做人。


    結果高博士一上來便對老豆大肆褒揚,李福和心想看來博士找自己是有要事。


    高要選擇性的講了些李子方先前的榮譽後,才又說道:“我聽阿強講,你在東亞銀行做的非常不錯。”


    做的好是確實做的好,隻是這家夥在東亞銀行都做了8年了,到目前為止也就是個小主管…


    李福和忙道:“猶有不足之處,還在努力。”


    “說起來,簡大狀才是真的標青。”


    李福和誇道:“現在外麵誰不知道簡大狀能言敢言,是律師的脊梁骨。”


    高要哈哈一笑,他老氣橫秋道:“你們都不錯。”


    “阿強很少誇人,他既然這般講,說明你做的確實很好。”


    高要現在極少會做什麽鋪墊,他誇李子方是因為這家夥先前在港島確實地位斐然,也確實做了些實事。


    現在人家退下來了,自己給個誇讚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沒有想過換個環境?”


    高要的單刀直入打的李福和有點措手不及,這套路有點不一般啊,前麵不是還誇自己做的好?


    怎麽忽然間要自己換個環境?


    去高升銀行?


    李福和心砰砰亂跳,當前港島銀行業中的後起之秀便是這高升銀行,在高要這杆大旗的號召下,以及銀行總裁利國圍的操持下。


    這高升銀行那真是明日之星,一路跑馬圈地,據說其存款當前已經破六千萬之數。


    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最要緊的是,高升銀行是新生銀行,在發展之初勢頭便如此之猛,將來前途無量啊。


    李福和在東亞銀行的時候,便經常聽得裏麵的幾個董事討論,說再這般下去,高升銀行恐怕很快就會超過東亞銀行成為港島第一華人銀行。


    實在是難以想象!


    如果自己現在過去的話,或許也大有天地?


    高要看李福和沉默不語,便繼續說道:“有沒有聽說過聯合?”


    李福和啊的一聲便趕緊點頭,難道是聯合想成立銀行?


    怎麽沒收到這風聲?


    “據說聯合幾成當前第一對大陸貿易商,有超南北行之勢。”


    進入48年後,因政府限製結匯,再加上大量來自大陸、南韓、東洋的海產雜貨湧來港島,導致南北行的生意大受打擊。


    縱然如此,南北行仍然是當前華人貿易界的第一大佬。


    眼見李福和清楚聯合,高要就說道:“聯合欲跟我額外成立一家商業銀行,我準備推薦你去主持大局。”


    李福和吃了一驚,他猶豫下說道:“博士,謝謝你抬舉,隻是…”


    他確實有點難以下定決心。


    高要自己已經有了高升銀行,李福和判斷高要在這家什麽新的商業銀行中最多也就是投資者的角色,不會下多大力。


    那局麵就是兩樣了,開創新銀行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啊。


    如果真這麽容易的話,當年李子方、李冠春兩兄弟自己就搞東亞銀行啦。


    也不用搞的現在主持東亞銀行大局的竟然是簡東普…


    “不要看輕自己。”


    高要說道:“阿和,我很看好你。”


    “你隻要清楚,我高某人說你行,你就一定行!相信自己!”


    “不說這個,先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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