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跟莊靜庵能不能尿進一個壺裏要看看莊靜庵識不識相,博士他是個斯文人,絕不強求,所以他給莊靜庵1天的考慮時間。


    然後連飯都沒有吃一口,輕飄飄的就這般走了。


    莊靜庵獨坐客廳中長籲短歎,歎息的多了,莊邱碧雲就不能假裝沒聽見了。


    “老爺,等下月明就迴來了。”


    莊邱碧雲給莊靜庵重新換了盞茶送到他手上,而後才說道:“你是一家之主,總得拿個主意。”


    “這主意不好拿啊。”


    莊靜庵對莊邱碧雲說道:“我們莊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也算衣食無憂,實在是沒有理由去攀高家的門楣。”


    “你是不知道,那位姓高名晉的主,曾是潮州幫的悍將,打敗東莞幫的主力。”


    莊邱碧雲並非常人,這年頭在港島出來搵錢的,必要夫妻攜手,同心同德,所以她其實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聞言就柔聲道:“老爺,大道理我也不懂。”


    “我隻是知道,從前的時候,來我們中南鍾表刮錢的,各路牛鬼蛇神都有。”


    “現在,好像就沒多少了。”


    現在當然還是有的,規矩就是規矩,各路牛鬼蛇神仍然需要打點。


    隻不過在約束下,這需要打點的數字大大下降,而且他們也不會自己上門來搞錢。


    對於如莊靜庵之流的生意人來講,現在的營商環境就是天堂…


    “阿雲,我怎麽會不知?”


    莊靜庵苦笑:“但是…”


    他目中有幾分擔憂:“你知道的,會長崛起如旱地拔蔥,雖然躥的高,但是得罪的人也多。”


    “現在他勢大,最當紅,威風一時無兩!所以那些人都暫時隱忍,由的他威水。”


    “但是花無百日紅,到時候必然再有衝突,那時我老莊少不得要跟著會長一起去幹。”


    “這都沒事。”


    雖然莊靜庵並不想跟高要親近,但是大家是膠幾人,無論如何,他天然是跟高要站一起的。


    這也是高要雖然有點不爽莊靜庵這小傲嬌,卻還是願意關照一下他的原故。


    大家膠幾人,有什麽事,肯定幫親不幫理的嘛。


    莊靜庵灑然:“到時候我老莊該出錢出錢,該出力出力。”


    “隻不過…”


    他長歎一聲:“到時候這高晉必然是要為會長衝鋒陷陣的。”


    莊邱碧雲懂了,老爺是擔心到時候高晉有什麽閃失,月明小小年紀就有可能守寡,那確實是件極殘忍的事情。


    “老爺。”


    莊邱碧雲也是潮州人,日常交往的也以潮州人為多,隻要是這個圈子的消息,對她這個太太圈中人來講,極少有不知道的消息。


    “這位高先生如今是四海安保的總裁,我聽說其當前接了不少押業(當鋪)、銀行業等安保業務,連金銀貿易場的安保都交給它了。”


    “現在是正經人溉。”


    莊邱碧雲說道:“就算有事,應當也不會再如從前般激烈。”


    “現在大家都是斯文人嘛。”


    “這你就不懂了。”


    莊靜庵搖頭:“就是斯文人才最狠。”


    “你也不想想,以前學生仔沒有進軍隊前,那些軍閥互相之間打戰都死不了幾個人。”


    “自從學生仔參軍後,這人是成片成片的死啊。”


    莊邱碧雲有點無語,本來這是極殘忍的事情,結果被老爺這麽一說,總覺得跟唱戲似的。


    不過她是時代的經曆者,曉得老爺講的也對,這戰爭的殘酷度確實跟知識分子進入有關…


    “那怎麽辦?”


    莊邱碧雲腦子有點亂:“若是會長不高興,我看以後我們隻能低頭做人。”


    如果傳出去,說莊家拒絕了高博士的保媒,這叫什麽?


    這叫不識抬舉!


    到時候都不需要高要開口,眼紅中南表業的那些人能把莊家踩進泥土縫裏。


    莊邱碧雲期期艾艾道:“不如…走?”


    莊靜庵陷入沉默,這可不是什麽好選擇。


    若是從前,那時候就自己跟老婆兩人的話,那確實可以說走就走。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嘛。


    現在莊家足足有五六口人,拖家帶口的,能走哪去?


    見莊靜庵不開口,莊邱碧雲便勸道:“老爺,其實我以為女人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當年我嫁給你的時候,你也隻是個泥腿子,現在不也過來了?”


    “不如,等月明迴來,聽聽她的意思。”


    莊邱碧雲說道:“月明這丫頭雖然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實際上強得很。”


    她的意思是,直接把選擇權交給莊月明。


    莊靜庵臉一沉!


    莊邱碧雲大著膽子直視他雙眸:“老爺,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


    “若是月明自己甘心情願,我們便從了她,將來若是有事,我們便再想辦法。”


    “若是月明不甘心,我們便拒了會長,到時候不行便跑去南洋,無非就是從頭開始。”


    莊邱碧雲倒是大氣:“反正再差也差不過當年來港島的時候。”


    那倒是。


    莊家怎麽說也是當前港島鍾表業中有數的商家,如果清盤,搶著有人要。


    隻那清盤的錢便不是小數目啦。


    莊靜庵沉思片刻後便點頭,老婆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總歸是要解決的,便先問問月明的意思。


    莊月明還能有什麽意思?


    少女情深,說的就是這個年紀的她啊。


    在這等二八年華,對於感情那真是一往情深,總覺得人世間無有其它可以超過感情。


    非得在社會中蹉跎的多了,才會知道感情原來一文不值…


    莊月明一張臉紅如蘋果,她低著頭看著腳尖,片刻後才鼓氣勇氣抬頭:“爹爹,媽咪,我…”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那句話:“我好鍾意晉哥哥。”


    說完,她便捂著臉飛一般跑上樓。


    莊靜庵跟莊邱碧雲對視,兩人眼眸中既有釋然,也有幾分失落。


    尤其是莊靜庵,總覺得小棉襖就這麽飛走了。


    “那…那就這樣吧…”


    莊靜庵幹巴巴道:“我去迴複會長。”


    “不過…”


    莊邱碧雲好奇的看著老公,老公又準備搞什麽幺蛾子?


    “月明還是小了點,總得再養幾年,對,再養幾年。”


    莊靜庵似乎是在給自己下決心:“得養好身子骨啊,否則生產是個大問題。”


    莊邱碧雲抿嘴,老爺啊就是這性子,明明已經答應了,總是要找各種理由。


    就說道:“老爺,還是要先知會下會長。”


    電話打通了,不過高要不在高公館,博士他忙著呢。


    他轉眼便趕到了石湖墟。


    這地方最早是上水廖氏建的墟市,供鄉下的鄉親們過來趕集。因石湖墟是港島境內最靠近新安縣城深圳墟的墟市,便一躍而成兩地最重要的貨物流散地之一,也是新界北部主要的農產市場。


    上水廖氏靠這墟市賺的是盤滿缽滿。


    在日占期間,石湖墟被炸成白地,而今正在重建。


    高要過來倒不是看這石湖墟,他這人既然要吃肯定是吃大頭,自然不會隨意吃人家的盤中餐的嘛。


    張人龍不在,那正好,高要直接叫上黃克強便直奔沙頭角!


    沙頭角位於新界北區和鹽田區邊界,其橫跨兩地,人煙一向興盛。


    這地方還有個典故,據說大清一名大臣在巡視大鵬灣的時候,麵對這美景便詩意大發,讚之“日出沙頭,月懸海角”,這地方便取名為沙頭角。


    1898年新界正式租借與大英,那時兩地便以沙頭角河分界,沙頭角南麵劃進英租界內,當中河尾一段為中英街。


    當前港島未設什麽入口限製,允兩地民眾隨意往來,所以這個時候來港島是很方便的,沙頭角這邊的人煙也很茂密。


    等明年開始就不一樣了,沙頭角這裏會成為橋頭堡。


    兩地都會在這邊設置禁區,並嚴禁往來,甚至時有挑釁,居住在這邊的人口便會逐年減少。


    那時候那邊武力充沛的民兵還時不時衝到沙頭角這邊來炫耀武力,而在沙頭角警署當差就成了苦差事以及重任。


    就跟把條子放去守水塘是一樣一樣的,清閑有之,但是任務也很重…


    因為港島喝的水是水塘裏的儲水,要是水塘的水被汙染,廣大市民是有意見的嘛。


    沙頭角當前的墟市就是中英街,該條街建於河床之上,商貿還算繁華。


    1949年後,由於大陸實行社會主義,而作為港島則是資本主義,兩個陣營對壘,這條中英街隨之成為冷戰時期兩大陣營對峙的最前線,被形容為“東方柏林牆”。


    現在當然沒那種氣氛,兩地的老百姓樂嗬嗬的在做生意呢。


    高要正登高望遠,山河壯麗啊,尤其是沙頭角這個地方真是好地方,有山有河有海有平地。


    最要緊的是這裏離大陸非常的近…


    隻要跨過中英街或者沙頭角河就到大陸啦。


    他縱覽全場,很快就有了主意。


    “阿強。”


    阿強就是黃克強,高晉麾下頭馬,被特意派來上水主持大局。


    是當時高要特意要求的,為的就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會長!”


    黃克強此人性格沉穩,做事彪悍,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人才。


    “把石湖墟的事情交給別人,後麵你全力轉移沙頭角。”


    高要一指眼前山河:“我擬在這邊興建公共屋邨、工廠,好讓疍民上岸。”


    沙頭角有海,又鏈接兩地,這地方自然是有疍民的,他們以海邊柵屋為居,相對來講,比石排灣那邊要稍微好一點。


    黃克強一怔,他記得之前張人龍有說過,說會長確實準備在新界搞工廠,不過是在上水。


    怎麽忽然之間要來沙頭角?


    “鄉親們一定很高興。”


    高要微微一笑,他目光炯炯的看向黃克強:“阿強,你要集結一批作風過硬的隊伍,嘴巴一定要嚴,老婆孩子都不會講的那種人。”


    黃克強臉色頓時鄭重,他慨然道:“會長,大家都吃的會長的飯,請你放心,不會有人敢砸碗。”


    “否則我阿強第一個饒不了他!”


    黃克強這才幡然醒悟,晉哥之前有提起,說會長準備在新界做一樁大事。


    隻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動靜,所以黃克強便假裝忘記。


    現在聽會長這般講,黃克強立馬便知自己恐怕迎來人生中最要緊的一個機遇,是以便積極表態:“我對燈火發誓!”


    高要心想勞資要做的事情驚世絕倫,不過倒是不涉及到生命危險,無非就是有泄露的話,前途可能有一定的影響。


    便微微一笑:“倒也沒那麽嚴重。”


    “阿晉時常在我麵前說起,說你性機敏,能做事。”


    他招一招手。


    黃克強趕緊靠前。


    “說是兩樁工程,實則是三樁。”


    高要虛指前方:“阿強,我要你秘密組建隊伍,挖掘出一條通行兩地的地下通道。”


    “入口跟出口都需安排好掩護。”


    黃克強恍然大悟,說是三樁工程,實則輕重有別,這工廠跟公共屋邨其實都是為這地下通道做的掩護。


    他雖然奇怪會長因何要多次一舉,畢竟現在兩地來往實在非常便利。


    隻要唿嘯一聲,便可過去對麵的嘛。


    不過再想,自己本來就是吃的會長家的飯,會長讓做什麽,便做什麽。


    黃克強在石湖墟多有主持營造一事,於這一行已經有點見解,他順著高要目光看去。


    要挖地下通道的話,必要過沙頭角河…


    這條河道倒是不寬…


    黃克強便問道:“會長,不知可有工程完工的時間?”


    他其實問的是地下通道的工程。


    高要笑道:“看來阿強很有信心。”


    黃克強認真道:“既然是會長的吩咐,前麵便是刀山火海,我阿強也要給會長趟一條平路出來。”


    高要哈哈一笑:“你先組建人手進行勘驗,通道的話,最晚得在50年前完成。”


    “一定要做的精細。”


    工期將近2年,那是足夠的了。


    黃克強趕緊應下:“知道,會長。”


    “公共屋邨可以建慢一點。”


    高要微微一笑:“拿它來做掩護。”


    “至於這工廠,倒是要盡快建好,明年的時候,我便會安排機器進來。”


    時間都很寬裕,黃克強連連答應:“會長,沒問題。”


    “要錢、要人,你盡管找高總。”


    高要麵色忽的認真:“不過你記住,有關地下通道的任何事情,都需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條地下通道是高要做的一個二手準備,他是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的。


    為了這條通道,在未來的幾年裏,高某人起碼要在這邊砸下幾十萬,這可不是什麽小數字。


    最主要的是,這通道可是生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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