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鄧威想一想,他都會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實在是太快了,其實人也一樣。


    就像自己的鄰居豆腐權,去年生的女兒才巴掌大,今年再一看,好家夥,就跟吹豬尿泡似的,已經爬的比小狗都快了。


    “潮哥。”


    鄧威很早就知道同人不同命。


    就說去年的時候,那是什麽情況?整個深水埗都是和字頭說了算,哪怕有阿叔撐腰,潮州幫照樣要閃邊。


    結果怎麽著?


    嘿!


    忽然之間就殺出來一幫姓高的,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深水埗就變成了潮州幫說了算了。


    到了現在,連整個九龍都快是姓高的說了算啦。


    變戲法都不帶這麽快的啊。


    鄧威是局中人,但是他同時認為自己隻不過是個看戲的,這場戲他幾乎可以說是從頭看到尾,偏偏就沒有自己上場唱的機會。


    反而後麵進來的串爆跟龍根還各自混的風生水起,說起來真是羨慕死個人啊。


    尤其是當麵的陸大潮,說句實在的,在從前的時候,鄧威根本就不清楚潮哥是哪個。


    死的早的潮州粥他就認識,陸大潮?沒聽說過啊。


    結果?


    高博士一句話,陸大潮立馬平步青雲成了九龍的水龍頭,現在九龍黑白兩道甭管有什麽事,定然要報與水龍頭知曉。


    否則要是潮哥不痛快,那大家就都不痛快了。


    鄧威誠懇道:“感謝你關照,這件事我定然做的妥妥當當。”


    “誰不知道你鄧威做事出了名的精細?”


    陸大潮說道:“我在老爺那邊做事學的一點就是沒規矩就是沒秩序。”


    “現在後來的串爆跟龍根風生水起,等於你們和聯勝現在是踩著兩隻高蹺在走路。”


    踩高蹺走路當然好啦,站的高看的遠嘛。


    但是踩高蹺不好下台啊,而且要是風太大,容易閃到啊,是不是?


    當前和聯勝是和字三十六路中的金字招牌,更是客家幫的扛霸子,清楚高要所想的陸大潮必然要將和字頭握在手中。


    那就一定要加強對於和聯勝的掌控。


    楚河漢界容易過界,但是三條腿就不一樣了,好把控!


    “明不明白?”


    鄧威恭恭敬敬道:“清楚,潮哥。”


    他跟著又道:“還沒有恭喜潮哥拍到今年的長紅。”


    長紅其實就是關二爺神像前掛著的那條紅布,因為其跟關二爺一起受過香火,對於生意人尤其是撈偏門的人來講,這長紅有法力加持,代表好運。


    買下它既相當於給神明添香火錢,也是給自己買了好彩頭,順便還能在各界麵前威風一下。


    本來拍賣長紅必然是你爭我奪,熱鬧非凡。


    不過本屆卻平靜之極,沒別的,本屆來拍長紅的是高晉。


    在陸大潮之前,他才是高要放在江湖上的定海神針,而今又轉身上岸做了四海安保的總裁。


    老一輩的定海神針給新任的江湖水龍頭拍長紅,其中意味非常明顯,自然沒有人敢爭。


    陸大潮隻要不行差踏錯,他在江湖上就旺定了,注定要紅紅火火長長久久!


    陸大潮微微一笑,幫老爺辦事就是這樣,隻要辦的漂亮,老爺的扶持也必然是不遺餘力。


    “鄧肥,要想乘龍跨鳳,就要把事情辦的漂亮。”


    陸大潮說道“我們做事情向來擺明車馬,明刀明槍,我看好你,別讓我失望。”


    鄧威趕緊應道:“請潮哥放心,和聯勝一定不會辜負潮哥跟高博士的期望。”


    陸大潮略略點頭,鄧肥不愧是做白紙扇的,一點就通。


    搞這麽多事為了什麽?安定團結嘛,大家都有的撈咯。


    “這幾年我做辦事人。”


    陸大潮其實也不知道這張位置自己能做多久,或許不久之後老爺另有他用也說不定。


    所以他也沒有把話說滿,而是講道:“就一句話,凡事以和為貴。”


    以和為貴?


    鄧威默默記在心裏,這明明是和字頭當年開香堂的宗旨,想不到潮哥竟然注重這個。


    “明白。”


    鄧威老老實實道:“和聯勝一定聽潮哥的關照。”


    “潮哥,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不急。”


    陸大潮找鄧威來可不是耍威風,而是有事情吩咐:“老爺準備重建九龍樂善堂,你可知道這件事?”


    說是九龍樂善堂,其實是新界、九龍樂善堂。


    在此之前,港島其實是沒有新界這個稱唿的,是鬼佬強行向滿清韃子租了這塊新地時,直接將之稱之為新的領地,而在中文音譯中便將這塊地稱之為新界。


    這是新界的由來。


    鄧威麵皮一抖,他猶豫下問道:“潮哥,請吩咐。”


    陸大潮斜睨眼鄧威:“鄧肥,明人不說暗話,我開年過來便抬舉你們和聯勝,為何?”


    “因為你們和聯勝是客家人聯合成立的社團。”


    “老爺做事喜歡麵麵俱到,用的上你們,所以帶你們一起發財。”


    話糙理不糙,高要早就在這方麵點撥過陸大潮,所以他是很清楚老爺的布置的。


    更知道如果真的要完善樂善堂的話,那必然繞不過客家人!


    鬼佬在搶占港島之時,為了讓滿清好接受點,便將港島描述為是一個荒蕪、地瘠山多且天然資源缺乏的小漁村。


    其實並非如此。


    遠古時期的港島已有居民,如西貢黃地峒和大埔丫洲都曾經發現舊石器時代文物,秦漢時期的文物則有李鄭屋漢墓等。


    當時居住在這邊的主要是四大族群!


    莞寶(東莞寶安)人、客家人、蜑家人和福佬(又稱鶴佬)人;


    前二者以務農為生;後二者則以捕魚航運為生。


    其後鬼佬把腳踩進港島,那時候他們對外通報港島隻有五千多名農民和漁民。


    其實是不對的,因為那時候新界地區便有十五萬村民於此居住。


    這些人被稱為新界原居民,而原居民之中又主要分為圍頭、客家人。


    其中圍頭人自秦漢以降便從中原移居新界,這其中相當一部分來自於閩南以及粵係居民,這些人來新界算是最早,他們占據新界的平原以務農和飼養牲畜維生。


    在多年的繁衍中,形成了三十多個姓族,其中又以錦田鄧氏、新田文氏、上水廖氏、上水侯氏及粉嶺彭氏五大姓為為最!


    是為新界五大望族!


    如果在新界要搞什麽大動作的話,定要諮詢這五大姓的意見,要是沒有他們首肯,絕難推行。


    當年鬼佬強租新界,當地人紛紛反抗,背後便有這五大姓的影子。


    待到後麵,鬼佬擬在粉嶺搞高爾夫球場,也是征得上水侯氏同意後,才能於金錢村與丙崗村之間的侯氏祖墳山地一帶興建粉嶺高爾夫球場。


    在圍頭人之後,客家人也紛紛移居新界。


    那時候明、清之時,華南一代土客械鬥越演越烈,這自然也傳到了港島。


    當時因為圍頭人提前占據了新界、九龍一帶最好的田地、水源,後麵過來的客家人為了爭水、爭田,沒少跟圍頭人械鬥。


    雙方一度之間勢如水火,老死不相往來,如果圍頭人敢嫁、娶客家人的,定會被浸豬籠。


    當然了,曆史在發展,時代在變化,從前的時候,大家隻能在土裏刨食。


    所以對於水源、良田看的比命還重,誰敢過來搶,那就一定要打。


    隻不過現在不一樣啦,世界正逐步往高要講的全球村方向去發展,種田已經不是唯一的出路。


    生產、貿易,可以讓族人的日子更好過。


    比如說新界的這五大氏族,他們便紛紛在自己的地域建立墟市。


    比如說景田鄧氏便分別在屏山、錦田、廈村、元朗和大埔等地建立墟市,不僅繁榮了經濟,還賺的盤滿缽滿。


    其它氏族也不差啦,比如說上水廖氏早早於上水鄉南方建立石湖墟(張人龍家住的那裏)。


    因石湖墟是港島境內最靠近新安縣城深圳墟的墟市,因此其一躍而成兩地之間極為重要的陸上貨物流散地,同時也是新界北部主要的農產市場。


    該墟市使廖氏賺取巨額財富,其極盛時所擁土地遠至港島的掃杆埔。


    當然了,這一切都因為3年的日占而灰飛煙滅。


    日占時,各大氏族皆元氣大傷,若非如此,可輪不到張人龍在石湖墟這邊搞什麽收樓蓋樓的勾當。


    廖氏能打斷他的腿!


    圍頭人這般巴閉,後來居上的客家人也不簡單啊,他們因為手中良田不多,便一邊跟圍頭人械鬥,一邊靠打石為生。


    就這樣,竟然讓他們在新界、九龍一帶紮下了根腳,並開始繁衍生息。


    發展到現在,客家人已經是新界原居民中不可忽視的力量。


    和字頭等之所以能夠盤踞九龍一帶不倒,便是因為他們出身客家人的緣故。


    若非如此,陸大潮又怎麽會好聲好氣?


    真當他潮哥是善男信女啊?


    他陸大潮出來混,學的就是高博士,夠狠、講義氣、兄弟多!


    “5天後,九龍城碼頭,老爺在那邊宴請鄉紳。”


    陸大潮眼皮微微下垂:“一定要搞定。”


    九龍城碼頭最早的時候設置在龍津石橋邊,那時候船可以直達九龍城寨…


    不過因為啟德機場等多處填海的緣故,那片早已變成了陸地啦,九龍城碼頭也不得不移址。


    縱然如此,由於樂善堂當年是在龍津石橋邊成立的,而龍津石橋卻因為日占的原因被摧毀,至今未能重建。


    九龍城碼頭就成了唯一的見證者,現在高要準備在那邊大擺宴席,野心昭昭啊。


    鄧威頓覺壓力山大,他覺得自己在這方麵的嗅覺實在是馬虎了點,明明早有高博士準備重建樂善堂的傳聞。


    怎麽自己就不能事先想到需要找客家村落的鄉紳話事?


    他內心處深吸一口氣,而後恭恭敬敬道:“請潮哥放心。”


    這態度就對了!


    陸大潮這才端起茶盞,他輕輕吹一下水麵,而後才慢悠悠說道:“老爺今年幫我搞到長紅,要我從年頭紅到年尾。”


    “鄧肥,好好辦差。”


    鄧威深深鞠了一躬,而後便大步離去。


    “還是跟聰明人講話省力氣。”


    陸大潮慢條斯理的品一口茶,而後才悠悠站起。


    他得做事啊。


    有些事,高某人不方便去做,有些話,高某人也不方便去講。


    這便需要他陸大潮分憂的嘛。


    至於高要,他正在家裏等愛將鯊膽彤!


    沒錯,時隔小半年,這家夥總算從非州迴來了。


    新婚燕爾沒有多久,便被高要硬生生拆開,說起來,高某人還是有幾分抱歉的。


    所以高要很識趣,他特意派車將鄭周翠英送去機場等轉機迴來的鯊膽彤,接到後,再將這小夫妻送去港島大酒店。


    小別勝新婚嘛,高要相信小夫妻肯定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而他隻要默默等待就行啦。


    “老公。”


    白月嫦就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問個不停:“他們說非州那裏成天都是太陽,人長的比摩羅差還黑。”


    “關了燈便看不到人,是不是真的?”


    摩羅差指的是來自天竺一帶的差人,早些的時候,他們在港島警隊中占據了相當一部分重要的位置。


    其後山東差過來頂替了他們在鬼佬心目中的地位。


    再後麵,由於戰後大英對天竺政策的改變,以及蜂擁而進的華人,導致摩羅差在警局中的地位搖搖欲墜。


    到的現在,更受重視的已經變成了華警。


    這些摩羅差確實黑不溜秋,許多華人看到他們都認為這群家夥會吃人的夜叉…


    白月嫦自小聽這些嚇唬人的話長大,是以才會這般好奇。


    高要摟著白月嫦低聲道:“何止是黑,伸手不見五指。”


    “哪像夫人,白的發光,關了燈,簡直就是仙人指路、欲海明燈。”


    “哎呀。”


    白月嫦臉紅紅的推開高要:“一天到晚沒個正行,你現在可是博士。”


    “博士就不玩女人了?”


    高要頓時不以為然,雲中鶴學曆夠高吧?還不是愛慕美色?


    他一邊講一邊上下其手,摸得白月嫦身子都軟了。


    “好老婆,我的好心肝。”


    高要想著鯊膽彤那邊肯定梅開好幾度了,年輕人小半年沒見了,這…指不定要多晚才過來,正好趁著阿霞她們都不在,可以跟月嫦這小妖精好好深入研究下。


    “前幾天泰山送了我一卷畫冊,定要我好好研究。”


    渾身發軟的白月嫦根本逃脫不得魔掌,她隻能斷斷續續問道:“老豆最不愛文雅,他怎麽會給你送畫?”


    “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得不講,知父莫如女啊。


    高要低聲道:“好寶貝,你可冤枉泰山了,他送我的是唐伯虎的《競春圖卷》。”


    “這可是好寶貝啊,我們研究研究。”


    “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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