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裏有話,白無淵難得愣怔了一瞬,問道:「什麽?」


    春曉吸了口氣,仰頭看他:「你說你有苦衷,我願意聽你說,隻一句話——你敢扔下你的榮華富貴,我就相信你。白無淵,你敢麽?」


    他生來一無所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拿命掙來的,半生腥風血雨,什麽都是假的,唯有手中的權力是真的。


    不,還有一個眼前人,也是真的。


    白無淵並沒有立刻迴答,春曉瞧著他這模樣,倒是先涼了一顆心。


    「你看吧。」


    她說著,卻是撥開白無淵的手,行了一禮,道:「就此別過。」


    白無淵卻順勢抓住了她:「別走。」


    他唿吸有些重,眼中滿是掙紮:「你既在此安身,不必為了躲我到處奔波了。」


    說完這話,他甚至不敢看春曉的臉色,轉身便大踏步的走了。


    這人走的幹脆利落,春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先是冷笑,可笑著笑著,卻又驟然落了淚。


    ……


    西楚使臣離開的時候,春曉是知道的,她沒有去看,卻聽戲班的人念叨過,說是為首有一個使臣生的一體,生的既好看又嚇人。


    她知道說的是誰。


    那日白無淵走後,春曉果真沒有再躲,她重新迴了戲班,繼續在台上唱戲。


    白無淵就像是從未出現過,她的生活也恢復如常。


    ……


    春去夏來,天熱的很,酒樓的生意也淡了幾分。


    春曉沒那麽多爭強好勝的心思,索性便趁著這天熱的時候,在家裏歇息。


    卻有人敲開了她的門。


    「班主,有人找。」


    她一到苦夏便憊懶,房中的冰塊不夠用,她懨懨的歪在軟塌上喝解暑茶。


    聞言,她隻當是顧念藍又來了,因擺手讓人進來,一麵將茶盞放下,慢悠悠的整理衣襟。


    誰知衣服還沒整理好,先聽得人打趣的聲音響起:「班主這樣豪放,看來是真不將在下當外人。」


    春曉的手瞬間就僵住了。


    她驟然抬頭,卻在看到門口站著的男人時,指尖都開始發抖。


    白無淵……


    她是在做夢麽?


    這自然不是夢。


    白無淵神情如常的進門,還不忘將門從內合上,他大概是才趕的路,身上風塵僕僕,連頭髮都有些淩亂,臉上身上汗津津的,瞧著狼狽的很。


    偏生他還笑的如常,甚至還能閑適的走到桌前,將她沒喝完的半盞茶給喝了個幹幹淨淨,末了,又瞧著她發呆的模樣,問:「怎麽,數月不見,不認得了?」


    春曉這才迴過神兒來,然而她半邊身子都是麻的,聲音裏都染了艱澀:「你怎麽會來?」


    第20章 番外五:白無淵x春曉(7)


    他不是走了麽?


    在暮春時節,丟給她一句話,就此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既然走了,他為什麽還要迴來?


    「出去。」


    白無淵將茶水喝了個幹幹淨淨,才緩和了口幹舌燥,聞言卻是將茶盞放下,反問道:「你自己說的話,如今不想承認了?」


    春曉不妨他說這話來,擰眉看他,卻見白無淵隨手將身上的小包裹放在了桌案上:「我全部家當,都在這兒了。」


    他將包裹打開,裏麵厚厚的一疊銀票,倒真是殷實的家當。


    春曉越發愣住,白無淵則是將它們一股腦的放在春曉的麵前:「官辭了,田產賣了,如今我一無所有,你可能信我了?」


    當初她說,隻要他敢扔下榮華富貴,她便肯相信他。


    原本以為這是斬斷他們緣分的刀,誰知……


    竟成了堵了她退路的石頭。


    春曉艱難的消化著這事實,卻是吶吶的看向他,問道:「你,又想騙我?」


    隻一句話,她便紅了眼。


    白無淵看向春曉,走到她麵前,俯身下來:「我這人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在朝中也樹敵頗多,你那日所見的同僚,實則是我的對頭。他想要對我不利,卻查到了你的頭上,我不能讓你成為靶子。」


    所以他才說了那樣一番話,原本想著消除那人的懷疑,誰知卻被春曉撞見。


    「你說的不錯,我這人最愛權力,前半生蠅營狗苟皆為此。可你走之後,我才知道……所有那些都抵不過你。」


    白無淵半跪在她的麵前,虔誠抬頭,望著眼前的春曉:「我是在地獄沉淪的人,遇到你後,我曾自私的想把你也拉入地獄,反正我這樣髒,這輩子都變不好了,何不讓你與我共沉淪?可我後悔了,我捨不得,春曉,我想陪你在人間。」


    ……


    他想陪她在人間。


    這話,讓春曉當日哭的撕心裂肺。


    恢復記憶之後,她被他綁在那個小院裏,起初是被迫的,可後來她也生了妄念。


    這人在地獄裏掙紮求存,可她到底想讓他看看這大好的人間。


    當初她心如死灰的離開,原本以為此生無望,誰知卻在兜兜轉轉之後,再異國他鄉,這個曾經她以為這輩子都沒有心的男人,卻跪在她的麵前,對她說,想跟她在人間。


    她沒有立刻迴復白無淵。


    那日她哭得累了,由著他抱著自己,可第二日一早,卻還是一腳將人給踹出了門:「你走你的陽關道,別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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