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好,蕭景辰就在院中曬書,見她前來,神情未變,連話也沒說一句。


    趙凰歌見狀,無聲彎了彎唇,湊上前去笑道:「本宮過來給國師道個歉。」


    她這話一出,蕭景辰的動作卻是一頓,眼神依舊欠奉:「公主來了。」


    跟他道個歉,誰知這小姑娘又存著什麽壞呢。


    這些時日,他們二人鬥的你來我往,趙凰歌笑容裏都帶著刀子呢,蕭景辰雖然麵上平和,心裏的警惕半分不少。


    趙凰歌點了點頭,倒是對他這態度不以為意,隻道:「玉白闖了禍,本宮畢竟是它主子,國師這經書,無礙吧?」


    她一麵說著,視線一麵從上麵掃過,見這些不過是尋常經書,復又收迴了目光。


    蕭景辰略略點頭,應道:「無礙。」


    他眉眼冷淡,處處都寫著若無事便請離開的意味,偏趙凰歌恍若未覺,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自顧坐了。


    蕭景辰喜淨,院中沒有留守的小沙彌,除他之外,便隻有一個不請自來的趙凰歌。


    見她就這麽坐了下來,蕭景辰也知這人一時半會是不會走了。


    他拿了帕子擦幹淨手,這才問道:「公主前來所為何事?」


    替狗道歉這個說辭,反正他是不信的。


    聞言,趙凰歌也不繞彎子,笑吟吟道:「國師可還記得,咱們的合作?」


    若說是那個被她坑了好幾次的合作,蕭景辰自然記得。


    此時見她這模樣,警惕心瞬間提起,麵上倒是依舊淡漠:「公主意欲如何?」


    趙凰歌卻是嘆了口氣,道:「國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這話一出,蕭景辰隻略微一頓,便懂了:「你想讓貧僧,再幫呂家一把?」


    趙凰歌瞬間點頭,毫不吝嗇稱讚:「國師聰慧,大智。」


    這些時日,朝野上下都將目光對準了慕容家,反倒是關於呂家的事情,卻被擱置了下來。


    呂昭和是被慕容忠陷害的,何榮遠死之前,卻將這事兒全部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與慕容忠的關係撇了個幹幹淨淨。


    他就像是一個引線,可現在,京中炸了鍋,反倒是引線被人給遺忘了。


    「不止是呂昭和,還有宋輝——就是當初被殺的那個刑部主事。此二人之死,皆因貪墨與私兵之案,如今真相大白,他們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清白,豈不是讓忠臣寒心?」


    聽得趙凰歌這話,蕭景辰卻一時沒有說話。


    他定定的看著趙凰歌,分明眸光十分平靜,卻讓她莫名覺得如坐針氈。


    趙凰歌努力維持著笑意,卻聽得蕭景辰問道:「公主慈悲,為何不自己開口?」


    院中無外人,蕭景辰問的也直白。


    而趙凰歌臉上的笑,卻是瞬間凝固了。


    好一會兒,她才抬眼看向蕭景辰,道:「國師,當真不知麽?」


    她說這話的時候,先前的笑容皆斂去,唯獨剩下了冷意。


    若仔細看去,還可看到內中的幾分壓抑與沉重。


    蕭景辰並未開口,趙凰歌顯然也不打算等他的答案,自顧道:「後宮不得幹政,本宮是公主啊。」


    說來可笑,重生之初,她尚且敢頂撞太後這句話,可現在,她竟也會拿這句話當擋箭牌了。


    皇帝那一瞬間的猜忌,讓趙凰歌心寒的同時,也生了些疑心。


    生辰當日由他說出的箴言,生辰後來東皇宮繼續受戒,還有那日的猜疑。


    他疑心自己爭權,可他為何會疑心自己?


    趙凰歌心中像是壓著一塊石頭,不敢往深處想,甚至給皇帝開脫。


    可她卻也清楚,因著他的懷疑,她也開始畏手畏腳了。


    若是往日,她定然會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為呂家和宋輝討旨意,可現在她之所以沒有站出來,是因為她害怕。


    不是害怕皇帝怪罪自己,而是害怕,會起反作用。


    忠臣良將含冤而死,他們需要清白,而不是變成皇帝遷怒自己的由頭。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趙凰歌也不敢去賭。


    分明她說的輕鬆,可蕭景辰卻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她的沉重。


    「貧僧願往。」


    他沒再追問,隻一句話,卻莫名讓趙凰歌的心都定了下來。


    先前的戾氣與委屈,仿佛都在他這一句話之後,瞬間被安撫。


    趙凰歌趴在石桌上歪頭看他,男人居高臨下的站著,可神情平和,所以半分不顯得壓迫。


    光影打在他的臉上,有些斑駁的顏色,也讓這一副好皮相更增色不少。


    她在心裏默默感嘆,上天的確偏心的很,天下十分顏色,竟贈他一人八分。


    就是可惜,生了一張尖牙利齒。


    不過蕭景辰到底是幫了她的忙,因此趙凰歌不過看了他一瞬,便起身正色道:「如此,便拜託國師了。」


    有蕭景辰出麵,呂家的公道便不足為慮了。


    畢竟,他隻要開了口,大半朝臣必然會跟風。


    那些人隻是暫時的忘了這事兒,可並不會一直遺忘下去,至少刑部就不會放任這個機會溜走的。


    眼下蕭景辰提出來,不過是先他們一步罷了。


    隻是這樣一來,她倒是欠了對方人情。


    趙凰歌才想到這兒,便聽得蕭景辰淡漠道:「身為北越國師,此乃貧僧分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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