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後來十年裏,每次撐不下去都隻能靠午夜夢迴才能見到的人,如今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麵洽。


    悲的是,便是見一次又怎麽樣呢,油盡燈枯無可醫治,這是既定的事實。


    在嚴華寺裏,她不知問了院判多少遍,迴宮之後,她又傳召了其他的院判。


    得到的結果雖然是隱晦的,卻也是殘酷的。


    「皇上龍體欠安,需的靜養。」


    何為靜養?


    在宮裏,沒有醫治的法子,藥石無靈,才有靜養的法子。


    靜養,等於等死。


    而如今,他將這些事情攤開來,與她說死後的規劃,卻也說——


    「你體諒體諒朕。」


    那些關於蕭景辰的話,趙凰歌突然便不願意再說了。


    何必給他添負擔?


    她垂眸,斂了眼中的恨與無助,好一會兒才重新抬頭,看向他道:「阿阮記住了。」


    兄長不知蕭景辰真麵目,不怪他。


    畢竟前世裏,她用十年都未曾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麵目,如今又怎能苛求皇兄呢?


    更何況……


    他已經時日無多了。


    所以——


    「兄長放心,我會去東皇宮。」


    反正,這最開始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見趙凰歌答應下來,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她的眉眼實在是可憐,因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語氣輕柔道:「阿阮別生朕的氣,等到你生辰之後,咱們兄妹好好說說話,好不好?」


    他語氣這樣輕柔,趙凰歌半分責怪的心思都沒了。


    可她卻沒有點頭,隻是說:「時候不早了,兄長別一直看奏摺,您也該休息了。」


    她知道趙顯垣要跟自己談什麽。


    前世裏,也是她生辰之後,身體衰弱的帝王坐在羅漢塌上,八月的天,還擁著一條毯子。


    在她麵前,他從不遮掩自己的虛弱。


    然後他說:「阿阮,朕想讓你上朝,你要不要去?」


    那時候她已然預感到了什麽,而現在,她卻是真真切切的知道。


    那是皇帝在一步步的為她鋪路。


    第47章 國師安好


    他要在自己死前,讓她以女子的身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與年幼的趙杞年互相扶持,撐起來北越的一片天。


    而現在,她的重生,不過是重走舊路。


    所以,她不願意接這句話。


    小姑娘的眼睛很漂亮,琥珀似的,染了淚水之後,便水汪汪的惹人疼。


    分明是一張英氣十足的漂亮臉蛋,卻讓人在這時候覺得脆弱易碎。


    皇帝嘆了口氣,憋在心裏的話,竟然也說不出來了。


    他心中複雜,被諸多情緒所拉扯著,最後隻說了一句:「阿阮乖,你要聽話。」


    趙凰歌抬眼看他,自幼他便喜歡說這一句。


    她喜怒哀樂之時,都有他在。


    也都有他的誘哄:「兄長在呢,所以你要聽話。」


    她聽話了一輩子,可現在,她隻想讓兄長活著。


    「哥哥,你好好兒的,好不好?」


    趙凰歌祈求似的話,最終隻得了趙顯垣一句:「別難過。」


    他死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他說:「阿阮,別難過。」


    他又說:「阿阮,兄長死後,這天下,你幫朕撐起來,好不好?」


    那時候她哭得不能自已,現在想起來,依舊滿腹心酸。


    趙凰歌沒來由的將兩個不同時刻的臉重疊在一起,強忍著沒哭出來,隻垂首道:「那我先迴去了。」


    隻是她才想走,便見王順站在殿外迴稟:「皇上,國師到了。」


    這話一出,趙凰歌的淚意倒是瞬間被逼退迴去幾分。


    她微微蹙眉,雖然沒有開口,可那表情上卻寫滿了一句話:他來做什麽?


    皇帝倒是毫不意外,拿帕子遞給她,無奈的笑道:「擦擦眼淚吧,否則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朕在欺負你呢。」


    聞言,趙凰歌勉強一笑,可因著蕭景辰的到來,到底是笑的難看。


    她胡亂擦了一把臉,不樂意跟蕭景辰見麵,隻道:「兄長,我便先迴去了。」


    從禦書房一側穿過去有個小門兒,可以避開與蕭景辰的相見。


    誰料,皇帝卻沒有同意,隻是睨了她一眼,笑道:「朕的阿阮又不是見不得人,躲什麽,待著。」


    他說了這話,便吩咐王順傳人,趙凰歌也隻得迴位置上重新坐了。


    蕭景辰來的時候,趙凰歌還在擦臉,因著大力,眼下都有些紅,她倒是不以為意,將帕子折好後,便端起了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可惜,那一雙如兔子一般的眸子,倒是讓那冷意打了折扣,取而代之的,則是可憐相。


    若是此時有一麵鏡子在,趙凰歌必然可以看到這會兒自己的模樣。


    然而並沒有。


    「貧僧見過皇上,公主千歲。」


    蕭景辰行了佛禮,皇帝當先笑道:「國師來的正好,坐吧。」


    他行了禮,趙凰歌縱然不樂意理會對方,可也隻能敷衍道:「國師安好。」


    她這話說的冷淡,可那眸子裏淚意未褪,眼尾的紅襯的人可憐又柔弱,且才哭過的原因,聲音裏都帶了軟意。


    因此冷淡微乎其微,嬌軟倒是十分明顯。


    蕭景辰微不可查的看了她一眼,復又收迴了眸子,問道:「不知皇上召貧僧前來,有何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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