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鶴堂裏,老夫人方氏躺在病床上,渾身滾燙。


    難受得在哼哼唧唧的低喃,額頭放著一塊帕子,臉色十分憔悴。


    蔡嬤嬤憂心忡忡地伺候在一旁,藥喝了兩大碗了,可這高熱竟是半絲要退下去的跡象也沒有。


    不止如此,老夫人這幾天還頭疼欲裂。


    她最清楚不過,其實老夫人的身子骨比誰都高。


    說每次來盛京都頭疼,不過是方便行事罷了。


    可這兩天,怎麽頭會疼成這樣?


    說什麽人民醫院的洛大夫是個神醫,怎麽吃了她開的藥,老夫人的病反而越發重了呢。


    庸醫!


    如今府中的中饋悉數握在大夫人手中。


    她去求了大夫人數次,再給老夫人另外請個大夫來,都被大夫人給迴絕了。


    說什麽人民醫院的大夫,已是頂好的大夫了,沒必要再請旁的。


    去求郡主,竟是連青蘭院的門都進不去。


    那個叫紅霜的婢女,像座門神一樣,那雙眼看人時,似要將她身上紮出幾個洞來。


    還有國公爺也真是的,老夫人都病成這副樣子了,也不來看她一眼。


    更是連太醫也不請。


    若能請個太醫來給老夫人瞧瞧,也不至於燒這麽久也不退。


    實在是不孝得很。


    李雙晚一腳踏進老夫人屋子的時候,便看到蔡嬤嬤正擰了一塊帕子放到她的額頭。


    蔡嬤嬤一見李雙晚進來,忙站起身求道:“郡主,求您給老夫人再重新叫一個大夫來瞧瞧吧。都這麽燒了三天了,再燒下去,人都要燒糊塗了。”


    方氏迷迷糊糊地睜開一雙眼,看到李雙晚居高臨下,嘴角帶諷刺地看著她,用力拍床板。


    “蔡嬤嬤,不準你求她,我就是死,也絕不會求她!他們大房一個個都盼著老身早死呢!”


    李雙晚冷哼:“看來祖母中氣十足,根本就不用看大夫啊。”


    蔡嬤嬤急道:“老夫人,您少說兩句吧,您都燒了三天了,再不退熱,真的要出大事了。”


    “郡主,您不要和老夫人計較,她年紀大了,有時候會犯糊塗。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也都過去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老夫人吧。”


    李雙晚嗬地笑了一聲:“說錯話?做錯事?蔡嬤嬤,我記得本郡主好像交代過你,不會說話的時候,閉嘴是最好的辦法。”


    “至於,做錯了事,這不,像這樣燒著躺床上起不來,不就作不了妖,辦不成錯事了嗎。”


    蔡嬤嬤也算是方氏身邊的老人了,伺候方氏幾十年,算是半個主子,哪裏料到郡主竟然連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臉色當即就沉了沉:“郡主,再怎麽說,您也是晚輩,哪有這麽說長輩的不是的。”


    “中秋那天的事,老夫人也是被表姑娘給算計了,怎麽能全部怪罪到老夫人頭上?”


    李雙晚不願與一個奴婢多廢話。


    “不要說老夫人如今病著,你們大房一個人都沒來伺疾,就連大夫,大夫人都不給好好地請一個來,你們這是大不孝!”


    “這天底下,有你們這麽做人兒媳,孫子,孫女的嗎?”


    “北晉以孝治國,像你們這等不孝子孫,說出去,都要遭人唾罵!”


    李雙晚冷笑了一聲,轉過頭,隻淡淡看了她一眼。


    紅霜卻一步上前,啪啪兩個大耳刮子扇在了蔡嬤嬤臉上:“蔡嬤嬤,講孝道之前,不如讓我先教教你什麽是尊卑。”


    “你一個奴婢,敢這麽和郡主說話,算個什麽東西!”


    紅霜是有武功在身上的,這兩巴掌著實打得不輕,蔡嬤嬤的臉不過片刻就腫得老高。


    老夫人起不了身,用盡全身的力氣狠拍床板,也隻發出輕微的聲響。


    “造孽,造孽啊!若是知道李淮英生出來你這麽個東西,老身就是喂條狗也絕不會將他養大,早早就把他掐死在繈褓中了!”


    “紅霜,把蔡嬤嬤請出去。”李雙晚聲音極冷。


    “是。”


    老夫人怒瞪著李雙晚:“你想幹什麽,李雙琰,你要對蔡嬤嬤幹什麽!”


    她的身邊是半點離不開蔡嬤嬤。


    紅霜一把抓住蔡嬤嬤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仔似的將人提了出去。


    蔡嬤嬤急了:“老夫人,求我,老夫人……”


    紅霜當下又賞了她兩個耳刮子:“再聒噪,就把你這滿嘴牙打下來!”


    蔡嬤嬤不敢說話了。


    李雙晚站在床前,看著臉色灰敗,眼中全是惡毒盯著她的方氏,冷笑。


    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生病的模樣,以往每次來盛京都說頭疼,她若是在盛京,必是伺候在她身邊。


    那時的方氏,嘴裏哼哼著頭痛,臉色卻不差,又因保養得當,父親母親極為孝順,顯得十分年輕。


    如今也不過短短三天時間而已,竟是如一塊爛泥巴。


    這些天,每日送到鬆鶴堂的燕窩已經停了。


    整個鬆鶴堂除了蔡嬤嬤外,老夫人從西湘城帶來的其餘奴仆也全被朱安禾給發賣了。


    這些仆從的賣身契,母親一直忘了給老夫人。


    李雙晚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老夫人床前。


    看她因為高熱,嘴唇起皮:“老夫人,是不是嘴唇很幹,要喝水嗎?”


    “你有那麽好心!”


    “蔡嬤嬤都說我不孝,要被天下人唾罵了,我豈敢連口水都不給你喝。”


    老夫人冷哼:“李雙琰,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啊,當然是來伺疾的呀。”


    李雙晚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從裏麵倒出一個黑色的小藥丸,咚地一聲扔進床邊小方桌上,早已冷掉的水杯裏。


    藥入水即化。


    她端起來晃了晃水杯,遞到老夫人嘴邊:“老夫人,喝藥了。”


    “你,你在水裏放了什麽?”


    李雙晚朝杯子裏看了一眼,剛還清澈見底的一碗水,此刻已是黑唿唿一碗。


    “哦,你說我剛扔進去的那顆藥丸啊?好東西啊,洛洛特意為你配的呢,保證你藥到病除。”


    李雙晚坐到床邊,將老夫人攙起來:“來,孫女伺候你把藥喝了。”


    老夫人拚命掙紮:“我不喝,不喝,你要毒死我嗎,唔……唔……”


    一碗藥,大半碗進了老夫人的肚子。


    李雙晚一把甩開了她。


    老夫人伏在床邊,大口大口地喘氣,立即去摳喉嚨,企圖催吐


    可惜,除了喉嚨裏發出嗷嗷的聲音,竟是連半點東西也吐不出來。


    “李雙琰,你給我喝了什麽!你個小賤人,你到底給我喝了什麽!”


    “你這小賤人,你敢對我下毒,對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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