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寧的身子差成什麽樣子,她最了解不過。


    更何況,比前世還早了半個月出生。


    隻怕更弱。


    若非自己沒日沒夜衣不解帶的照顧,淳寧豈能好好活到九歲。


    這個時候的淳寧,要極為細心地嗬護,像這樣的場合,人員眾多,根本不適合抱出來。


    李雙晚隻看了那個孩子一眼,便別開了臉。


    這一世,淳寧是死是活,與她無關。


    而靈堂內的眾人此刻看他們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樣了。


    甚至有人低聲道:“鎮國公府現在仗著立下赫赫軍功,真是不把皇家放眼裏啊。太子妃挺著這麽大一個肚子,老夫人想她了,竟然直接就把人叫迴去。”


    “可不是,自視立下大功,便目中無人了唄。”


    “可憐了太子殿下,可憐了小公子啊。”


    李雙晚對這樣的話充耳不聞。


    李淮英和李淮義兄弟二人攙扶著老夫人踉踉蹌蹌地過來。


    老夫人哆哆嗦嗦走到淩恆前麵,朝他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老婦有罪,老婦有罪啊。老婦不知道太子妃迴宮途中會發生這種事,若是知道,絕不會讓太子妃迴去的呀。”


    一邊說一邊連連捶胸,淚流滿麵。


    苗苗是她從小疼到大的,本以為她的福氣還在後頭,他們二房也能指望她有出頭之日。


    哪裏知道,她就這麽死了呀。


    淩恆將她扶起來:“老夫人不怪你,是意外。是伺候太子妃的下人不盡心,已被本宮全部杖斃了。”


    聽到杖斃二字,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白了。


    她此刻不知有多後悔,明知道太子妃懷有身孕,她怎麽還能讓蔡嬤嬤去東宮告訴她,自己想她了呢。


    就算想她了,她這老婆子也可以自己去東宮,為什麽要讓她走這一趟啊。


    一個時辰後,李雙晚和顧星言等人從東宮出來。


    出東宮門時,看到李元喬那副狼狽樣,李雙晚不禁失笑。


    李元喬氣鼓鼓瞪著李雙晚。


    不等他說什麽,顧星言已經拉著李雙晚要上馬車。


    李元喬忽然生了戲謔之心,雙手抱胸,挑眉看著顧星言:“九王殿下,得罪大舅子,可沒好結果。”


    顧星言抬到半空的腳隻稍微頓了頓,又繼續上馬車。


    馬車內傳出顧星言輕淡的聲音:“少將軍若是連匹馬都馴服不了,不如早早卸甲迴家相妻教子。”


    馬車咕嚕嚕揚長而去,隻留下李元喬和夜玉馬眼瞪人眼。


    馬車上。


    李雙晚道:“看來老夫人根本不知道,李雙苗昨天從鎮國公府出來後,去了哪裏,這件事二房瞞著她呢。”


    顧星言伸手將李雙晚頭發上沾染的香灰取下:“你猜棺槨中裝殮的是誰?”


    “李雙芝?”


    顧星言點頭:“李雙苗的屍身被扔去了亂葬崗。”


    “我二叔和二嬸他們……”


    顧星言冷笑:“淩恆警告了他們,不準他們替李雙苗收屍。”


    他看了眼窗外:“所以這個時候,李雙苗的屍體應該被野狗啃食得差不多了。還有周采瑤的屍體,早在半個月前,淩恆便已經命人挖了出來。”


    聽到這話,李雙晚胃裏如翻江倒海一般,突然就幹嘔起來。


    前世,鎮國將軍府滿門被屠,屍體被扔在亂葬崗,幾十條野狗啃食得場景猶如昨日之景,曆曆在目。


    那些來不及收斂的屍體,肚腸外翻,腦漿外溢,麵目全非,觸目驚心。


    顧星言嚇了一跳,忙去輕拍她的後背,擔憂道:“琰琰,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吃壞東西了嗎?周伯,去人民醫院,要快!”


    周伯趕緊調轉馬頭。


    李雙晚拉住顧星言的手臂,朝他搖頭。


    顧星言倒了溫水給她。


    李雙晚接過,一小口一小口喝了,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顧星言擔憂地看著她,見她整個人都透著痛苦:“你怎麽了?是想起什麽了嗎?”


    李雙晚眼圈通紅,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抓住了顧星言的胳膊,身子發顫。


    “前世,我鎮國公府滿門三百八十一口的屍體,就是被扔去了亂葬崗。我跑去的時候,看到的幾條野狗在啃食屍體,若非有章施屹,我父親,我的家人……”


    顧星言一遍一遍撫著她的後背:“好了,別想這些了,這一世我們還來得及,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他抬起李雙晚的臉,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


    “琰琰,我答應你,我會盡自己所有的能力保護你,保護你的家人,絕不會再發生和前世一樣的事。”


    “別再想了,好不好?”


    他一直都知道,自重生以來,琰琰沒有一刻放下愧疚的包袱。


    把鎮國將軍府所有一切的後果,全部歸咎到自己身上。


    總認為若非自己的原因,嫁於淩恆,也不會讓滿門被屠。


    “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不是說了嗎,淩恆擅偽裝,最後連伯父和伯母也被他蒙騙,全身心輔助於他。”


    “不要再把所有的一切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了,好不好?”


    李雙晚抱緊他的腰身,將頭埋在他的懷裏,眼淚一顆一顆地砸下來:“星言,星言……”


    “我在,我一直都在。”


    顧星言心疼地反抱緊了她。


    ……


    易青和壯子二人此刻正跪在淩恆麵前。


    淩恆拿出李雙琰的畫像,抖開舉到壯子眼前:“你見的那名女子,是不是她?”


    壯子仔細看了看,搖頭:“好,好像不是。”


    “看仔細了,若有半句謊話,本宮就讓你去給太子妃陪葬!”


    壯子慌忙從淩恆手上拿過畫像,又認真看了一遍,哭喪著臉。


    “太子殿下,屬下,屬下真記不大清了,當時她們主仆二人來問路,屬下隻將院門開了一條小縫。這畫像上的人雖然看著有點像,但,但又好像不大像。”


    淩恆皺眉:“問路?她問什麽路?”


    “她問屬下朱雀大街怎麽走。”


    淩恆輕輕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李雙琰堂堂一個郡主,出門會連一個婢女也不帶?


    他記得很清楚,她的身邊有一個會武功的婢女。


    而且這段時間她出入店鋪查賬,也是時時帶著這個婢女。


    就算她自己的兄長李元喬沒空,那麽朱安禾呢?


    會放心讓她一個初來北晉的姑娘,獨自一人上街?


    還是因為她有武功在身,所以無所畏懼?


    淩恆本能地否認了這種可能。


    而且李雙琰有好幾家鋪子都在朱雀大街上,怎麽會不認得那裏的路?


    毒蛇一般的視線看著易青,冷聲道:“你是李雙苗的貼身婢女,為何沒有跟著她一起去杏水胡同?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說出來,不得有半絲遺漏。”


    易青此刻說不怕是假的,她知道那二十多名李雙苗帶去的下人,均已成了刀下魂。


    又見太子殿下此刻臉色鐵青,更加確實了李雙芝在這位太子心目中的份量。


    但轉念一想,這一切都與她無關,昨天太子妃執意要去,她該勸的都勸了。


    她被太子妃罰跪在鎮國公府一天一夜,滿鎮國公府的下人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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