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賈夫人那麽好的一個人,無論是對任何人,任何物,都十分憐惜。


    如若不是賈夫人的憐惜之情,她這棵被雷劈斷的桃花樹,早就被扔出賈家,自生自滅去了。


    還有化形的機會嗎?


    以賈夫人的性子,自然不願意,為了自己活著,去源源不斷地殺害旁人。


    “還有,你現在這樣一鬧,讓賈家也背上了人命官司。”宋時蘊盯著桃花妖的反應,會心一擊,“賈家因為你的舉動而蒙羞,你若是走了,賈家就得背負上那些人命,得為那些人命給出一個說法。賈夫人已經死了,難不成你還要讓她為你背鍋,變成一個殺人犯,死後清譽還要因為你受損嗎?”


    桃花妖臉色一白,四周的花瓣,此時全部應聲落地。


    一陣風吹過,無數的花瓣,全都淒然地抖動著,像是在哭泣。


    桃花妖望著宋時蘊,艱難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但她眼底已經沒了掙紮求生的意誌。


    誠然,如宋時蘊所言。


    別說她逃不出去,就算她能夠逃出去,她又真的能逃走嗎?


    一旦她逃走了,賈家勢必要背負上那些人命。


    他們得推出一個人,為那些人命負責。


    而這個人,如若不出意外,那自然是賈夫人。


    到時候,她非但沒能救下賈夫人。


    賈夫人還要因為她,而背負上殺人兇手,畏罪自殺的罪名,平息民憤。


    那賈夫人對她的恩情,她真的還了嗎?


    桃花妖望著宋時蘊,望著望著,眼裏就落下淚來,她啞聲說:“宋小姐,你實在是一個很會玩弄心理的高手。”


    宋時蘊聞言,抿了抿唇角,歉然道:“對不住。”


    她確實利用了桃花妖對賈夫人的情誼,但也沒辦法。


    兩方僵持下去,無論對桃花妖,還是對黎泓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到時候,桃花妖殺紅了眼,說不定還會做出什麽更不理智的事情來。


    桃花妖聞言,淡淡一笑,“沒有什麽對不住的,是我的錯,我對不住賈夫人。”


    黎泓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宋時蘊歎息一聲,手裏的縛仙索就丟了出去。


    桃花妖見此,並沒有任何的躲避。


    下一秒,那縛仙索就落在了她身上,將她捆縛住。


    就在此時,劉知府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宋小姐,你們在裏麵嗎?”


    他帶著衙役們,站在外麵,本想來給宋時蘊幫忙的。


    但不知道怎麽了,這院門看似開著,可無論如何,他們都進不來。


    院子外麵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裏麵都發生了什麽。


    劉知府猜到宋時蘊等人,應該就在裏麵。


    這應該就是宋時蘊或者黎泓做的手筆,隻能對裏麵喊起來。


    聽見劉知府的聲音,宋時蘊望向黎泓,輕聲道:“大師兄,勞煩你出去跟劉知府他們說一聲,等會兒再進來。”


    黎泓看了桃花妖一眼,見她已經被縛仙索捆縛住,應該翻不起什麽風浪,他才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走到院門口時,他念了一道玉令口訣,結界開了一條縫,他旋即提步便走了出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門口,那條縫便也隨之消失。


    宋時蘊這時候,重新看向桃花妖,“其實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桃花妖沒什麽情緒地說:“想問什麽你就問吧。”


    宋時蘊聞言,直接道:“我想問你,曹元漢一家,也是你殺害的嗎?”看書喇


    桃花妖抿了一下唇角,停頓幾秒後,點頭:“是。”


    宋時蘊皺眉,“為什麽?”


    桃花妖坦然道:“因為,怕他們繼續報官糾纏,我也需要有人擋住府衙的注意力。”


    她原本以為,殺了曹元漢一家,嫁禍給曹元漢,能夠讓府衙,把注意力轉移到曹元漢一家身上去。


    隻要府衙沒工夫管她就行了。


    但誰知道,劉知府居然請來了天司局的人。


    這是她沒想到的。


    “曹元漢一家,與你無冤無仇,他們家一家老老小小的,你……怎麽忍心?”宋時蘊望著桃花妖,神色有些複雜,“還有伍氏,伍氏當時還帶著一個孩子——”


    聞言,桃花妖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我知道,是我錯了,但我也沒有辦法,我必須那麽做。”


    宋時蘊皺眉,“什麽叫做必須?賈夫人跟你說了,一定要你報恩嗎?又或者,是她跟你說的,要你用這種方式報恩的嗎?她的魂魄未曾離開,但凡你問問她,你也不會違背她的意願這麽做。”看書溂


    桃花妖愣了一瞬間,她確實忘了問問賈夫人的想法。


    又或者,她心裏清楚,賈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會願意,所以她才背著賈夫人做出這些事情來。


    “其實,從頭到尾,你並不是為了報恩賈夫人,而是為了你自己的心。”宋時蘊道:“你隻是心裏認定,你應該向賈夫人報恩,為了向她報恩,你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但你從來沒考慮過,那是不是賈夫人願意看見的。”


    桃花妖被戳中心思,臉色一白。


    她知道賈夫人是個好人,也知道賈夫人救了她一命。


    她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良心上過得去。


    這些話,像是一把把刀,將她戳得體無完膚。


    又像是一隻手,撕開了她身上一層又一層的遮羞布。


    宋時蘊看著她那顫巍巍的樣子,歎了一口氣,也不想再說什麽,她抬手一揮。


    她和謝如故四周的光影便消失了。


    金鍾玉令緊接著便掉在她的掌心中。


    她將玉令收起來,望向桃花妖,問道:“賈夫人的肉身,此時在哪裏?”


    桃花妖迴過神來,望向她身後的那棵桃花樹,“在樹下,我在為她……我在修補肉身。”


    她本想說,她在為賈夫人修補肉身。


    但,她又覺得,此時說這樣的話,不合適。


    從頭到尾,她做的事情,都不是賈夫人要求的,是她想要為賈夫人做的,是她固執己見,把自己的想法,加注在了賈夫人身上。


    這隻是她的願望,而不是賈夫人的。


    宋時蘊看著失神的桃花妖,也沒再說什麽,她轉身向桃花樹走過去。


    謝如故也跟了過去。


    宋時蘊蹲在桃花樹前麵,向四下看了一眼。


    這時候,一把鐵鍬,出現在她麵前。


    宋時蘊順著向上一看,對上謝如故的雙眼。


    謝如故道:“我來吧。”


    他猜到宋時蘊要做什麽。


    宋時蘊聞言,抿了一下唇角,點點頭,起身讓開。


    謝如故拿著從旁邊順來的,平時用來鬆土的鐵鍬,開始沿著樹根挖掘。


    沿著樹根一路往下,大概挖了一米多深。


    一隻手臂,便半露出來。


    手臂上,有不少一塊一塊的,腐爛的痕跡。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屬於誰的。


    宋時蘊和謝如故對視一眼。


    她湊上來,和謝如故一起,用手小心翼翼地,把屍體完整地挖了出來。


    這屍體,自然就是賈夫人。


    但,去掉了之前的裝扮,隻穿著一身素衣的賈夫人,躺在這裏,完全沒了生人的氣息。


    臉上、身上,隨處可見的腐敗痕跡,證明她早就死了。


    能夠有現在的模樣,都是桃花妖維持得好。


    不僅如此,她的嘴裏還有不少的鮮血。


    雙手上纏繞著不少樹根,樹根上都染著血,像是正在把鮮血一點點,傳輸到賈夫人的體內。


    這應該就是,桃花妖之前說的修補的法子,用自己本體的靈力加上鮮血,維持著賈夫人的表麵完好。


    但內裏其實已經腐敗。


    是如何都救不迴來了的。


    宋時蘊伸手放在賈夫人的額頭上,探了一下。


    果然感覺到,賈夫人的魂魄,還在體內。


    應該是被桃花妖用什麽辦法,緊固在體內,以免被鬼差勾魂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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