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蘊又皺了皺眉,“屋外有血跡,也就是說,汪克一開始並非死在屋內?那為何屍體又在屋內?”


    李雲鶴道:“這就是最可疑之處,汪家大長老猜測,是因為汪家上下尋找汪克,嚇到了三長老,三長老為隱藏屍體,才把屍體又藏迴屋子裏,可是屋子裏和屋外,都隻有零星的血跡,並且屍體沒有任何拖拽和搬移的跡象,衣服上也沒有任何髒汙,並不像是在室外待過。”


    宋時蘊腦海裏,按照李雲鶴的說辭,漸漸地繪製成一副圖。


    她腦補畫麵片刻,問道:“汪克是怎麽死的?”


    “失血過多。”李雲鶴補了一句,“他雙腿的血肉都被挖掉了,是被放幹了血而死的。”


    宋時蘊蹙眉,“放血而死……那麽大的出血量,屋裏屋外應該會有大量血跡殘留吧?”


    李雲鶴道:“對,此處也是一個疑點,地上隻有幾滴血,所有血量,基本上都在三長老的床上。”


    “我仔細檢查過三長老的床鋪,他的床上足足有三層被褥,完全被鮮血浸透,我們去時,血跡未幹,顏色也沒有出現什麽變化,看樣子倒像是剛放出來的血。”


    宋時蘊道:“從汪克發現失蹤,到找到他的屍體,中間過了多久?你們可檢查過汪克的屍體,他像是死了多久?”看書溂


    周真人連忙道:“這個我和李家主真的查過,我覺得那具屍體,最少死了六個時辰!”


    因為,他去檢查時,屍體背部已經有了屍斑,屍體也有屍僵。


    但部分地方的屍僵,已經得到緩解。


    “若是六個時辰,再大的血量堆積在一起,顏色也不可能毫無變化。”宋時蘊道:“他死亡的時間,有些蹊蹺。”


    李雲鶴頷首,“是,我當時便覺得,那些血液,好像是後麵倒上去的,不然放了六個時辰以上的話,也不可能一點幹枯的跡象都沒有。而且,長達六個時辰,三長老怎麽可能不去處理床鋪上的血跡?怎麽不可能處理掉屍體?”


    六個時辰,可不是短時間。


    三長老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修道之人。


    想要處理一些血跡和一具屍體,那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別說等他們發現,隻怕他們還沒發現,那屍骨便連灰都不剩了。


    李雲鶴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但若是兇手,不是三長老,那麽定然是汪家其他人。


    所以在汪家眾人麵前,李雲鶴並未說起自己心中的遲疑。


    就連周真人都意識到這一點,沒有在汪家人麵前亂說話。


    “他是被人嫁禍的。”宋時蘊可以斷定。


    李雲鶴頷首,“我也覺得,這件事應該與他無關,不然便是他太蠢笨了,還把證據留在自己房間裏,唯恐別人不發現。”


    那可真是比周真人還要蠢了。


    隻不過,這種手段用來忽悠忽悠不太懂屍體的人,其實也就足夠了。


    “忽悠普通人是夠了,但若是修煉多年的玄門之人,不應該看不出來問題。”宋時蘊卻道:“汪家當時都沒有人覺得不對勁嗎?”


    周真人道:“汪家主倒是覺得,可能有隱情,但大長老言之鑿鑿,一句一句地反駁,我不知道別人聽著他的話是什麽感覺,我就覺得……聽他那麽一說,我都不由相信他,認定三長老是兇嫌了。”


    李雲鶴聞言,突然說了一句,“那位大長老,容顏一直沒有任何衰老的跡象,聽聞他曾經去海外,求得一張長生不老的藥方,三長老之所以想求長生,也就是見他一直不曾衰老,便想效仿,自己複刻出來一份長生不老的藥方——三長老是這麽辯解的,他說自己並不是想要做邪修,入邪道,我覺得他這話應當是真心話。”


    “現場的血跡,隻有零星地灑在屋裏屋外?”宋時蘊聽著李雲鶴的話,沉吟片刻,補問了一句。


    李雲鶴道:“是,隻有零星幾滴,而且不像是噴濺或灑落上去的,倒像是故意淋在牆角和屋後等地方的。”


    噴濺和不同高度灑落的血跡,呈現出來的樣子,並不相同。


    作為長期給人療傷,見慣各種鮮血痕跡的李雲鶴,這一點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那就是說,屍體一開始並不在那間屋子裏,而是有人後麵故意把屍體放進去,並且潑灑了一點血跡,故意引人發現。”宋時蘊蹙眉,“天司局的人,為查西平官道的事情,前來榆陽縣,這件事汪家人應該很清楚,如若單純隻是為了殺人行兇,那也應該避開這段時間,以免引得天司局的側目,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宋小姐的意思是,下手的人,也許並不是為了單純的殺人?”李雲鶴揚了揚眉,聽懂了宋時蘊的言外之意。


    一直靜默的謝如故,此時才說了一句,“並非單純殺人,那便是故意為之,想要轉移天司局的視線,又或者是——”


    宋時蘊沉聲,“禍水東引。”


    周真人終於聽懂他們的話是什麽意思,“真正下手的人,難道知道,我們已經懷疑上汪家,所以提前安排出來一個替罪羊?”


    李雲鶴沉吟道:“並無不可能。”


    周真人疑惑道:“可是,他們為什麽知道,我們已經懷疑上汪家?”


    “這個人,應該就是昨天晚上,我和世子爺在山坳中遇見的那個人。”宋時蘊猜測道:“他應該是認出了我們的身份,見我們查到山坳,不知道我們手上還有多少線索或者證據,所以幹脆推出來一個替罪羊,把所有事情推到別人頭上,將自己隱藏起來。”


    李雲鶴:“汪家的人,除了汪玄和幾位弟子外,那些有能力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應該都沒見過宋小姐和世子爺。”


    “所以,今日汪家可有什麽人,關心過我們?”宋時蘊反問。


    周真人眼睛一亮,“大長老!他問過我,二小姐和世子爺怎麽沒去!當時,李家主跟他們說,二小姐你昨夜一直昏迷未醒,他一直守著二小姐——”


    周真人反射弧極長的反應過來,倏地看向李雲鶴,“李家主當時這麽說,是為了幫二小姐和世子爺瞞住這件事,讓大長老以為,昨天晚上出現在山坳間的人,不是二小姐和世子爺吧?”


    李雲鶴聞言,扶額興歎。


    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去這麽久了,這人才反應過來。


    周真人自己也感覺到一絲尷尬,他撓撓頭,道:“不過這樣一來的話,也許大長老就會認定,昨天晚上的人,並不是二小姐和世子爺?”


    “可是,替罪羊已經被推出來了。”宋時蘊緩緩握緊了沒受傷的手。


    李雲鶴想到什麽似的,放下扶著眉毛的手,道:“殺人滅口,死無對證。”


    說到這,李雲鶴臉色一沉。


    “糟了!”


    周真人還沒反應過來,“啊,什麽糟了?”


    “你現在去汪家,或許還來得及。”


    謝如故望向周真人,淡淡地道:“帶著天司局的人,但記得悄悄地,不到關鍵時刻不要動手,或許能夠抓到什麽關鍵證據。”


    周真人腦海裏靈光一閃,抓到了什麽似的,他臉色一變,“我這就去!”


    說著,他抱著自己的佩劍,一邊喊著一邊往外跑,叫來自己的徒弟,全部都跑了出去。


    李雲鶴聽著他的大唿小叫,搖搖頭,“宋小姐,你覺得,他能夠打得過大長老嗎?”


    宋時蘊抿了一下唇角,“周真人外家功夫不錯,更何況他從天司局出來時,帶了法寶在身上。更何況,我們現在也沒確定,背後的人,一定是汪家的大長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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