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冤魂


    “但夜襲也極危險,對方人數眾多,刺史就帶著兩千人馬去,恐怕……”孫郡守就算再沒有上過戰場,卻也知道帶著兩千人去偷襲數萬人,這不是找死麽。


    張雲敏搖頭,“我帶著人馬,也不是為了去刺殺阿盧察,隻要毀掉他們的糧倉就行了。”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匈奴人就算再怎麽兵強馬壯,也一樣要吃飯。而恰好因為他們的強壯,需要的食物也就更多。


    匈奴自己並不產糧食,所以才會每到寒冬時節就來擄掠肇州。


    隻是或許對方沒想到,如今的肇州早已經不再是從前北境的銅牆鐵壁了。


    這地方,遠比當年要脆弱的多。所以在劫掠一番後,本應該快速撤離的匈奴人,卻罕見的選擇了留了下來。


    張雲敏並不打算勞師動眾,這次跟著他們來祁陽縣的有父親和兩位叔父,還有羅堅伯。


    張雲敏決定當晚就帶著人夜襲,讓父親和兩位叔父坐鎮祁陽縣。


    張承安在得知女兒想要夜襲的時候,顯然有幾分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麽,“你路上小心,我會讓段逐流派人去接應你們。”


    “好,多謝父親。”張雲敏莞爾一笑,側身將顧長亭給露了出來,“父親,這是祁陽縣的軍備,祁陽縣之所以能夠撐這麽久,多虧了顧軍備。”


    “我們帶來的人要接手祁陽縣的軍隊防守,難免要和顧軍備打交道。”


    張雲敏並沒有說的特別清楚,但未言之意都在裏麵了。顧長亭是個有能力的人,他們雖然兵強馬壯,但也應該拉攏顧長亭。


    “好,顧軍備被少年英雄啊。”張承安笑了笑,開始和顧長亭說話去了。


    張雲敏也沒多說什麽,父親沒有出言阻止,就已經是默認她的夜襲計劃了。


    張雲敏去清點了人馬,準備等到天一擦黑就走。隻是沒想到臨走之前,孫郡守卻漏夜來訪了。


    孫郡守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子,看上去也有些年紀了,蓄著胡須。他指著身後的男子,低聲說道:“這是我的親弟弟,他書念得不好,但是做事卻還謹慎。”


    “肇州也是苦寒之地,但一州也總歸有些特產,咱們肇州產出的,便是銅礦。”


    張雲敏看了對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如今這個年代,礦產是非常了不得的事。


    董龍不過是找到了一座銀礦,就幹脆一唿百應,生出要用銀子買下縣令官職的想法。


    這銅礦,一樣難得。


    張雲敏還記得曾經看過一個故事,有一任皇帝因為沒錢花了,就找了寺廟將所有的佛像全都拆解融化,收上來的銅錢連庫房都存不下。


    銅礦的價值和白銀其實是一樣的,隻是……祁陽縣有銅礦這件事,怎麽他從來沒聽說過?


    “這是前任刺史的私礦,從來沒告訴過旁人,甚至,連親族都不知道。”孫郡守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如實稟報。


    從前的刺史都已經死了,孫郡守原本想自己吞下來這銅礦,但現在生死存亡的時候,他也第一次清晰的人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


    與其帶著這礦產的秘密死去,倒不如在這個時候賣個好,說不得也能爭來一條活路。


    果然,張雲敏的目光沉沉,“銅礦是前任刺史的,朝廷知道這件事麽?”


    孫郡守搖了搖頭,“北境到底荒涼,天高皇帝遠的,隻要能夠交出這一年的賦稅,將那些胡人和匈奴人抵禦在北境之外,誰會在意這片土地上有什麽。”


    這應該算得上,是整個肇州最大的秘密了。張雲敏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這麽輕易,就將銅礦給交了出來。


    “你想要什麽?”張雲敏再次問道。


    “下官隻想能安安穩穩的當這個郡守,保全一家人罷了。有了這座銅礦,也許咱們能招來更多的人,守住祁陽縣。”孫郡守直言不諱的說道。


    孫郡守一開始的確沒想過把銅礦交出去,刺史死了,照理說他就成了最後知情的人,將來無論誰做了刺史,反正這銅礦都是他的。


    要是實在瞞不住,獻上去也能換來下半生的官運亨通。


    但現在情況危急,孫郡守也管不了以後要如何了。要是祁陽縣被破,他偌大的家產毀於一旦,妻兒也跑不掉,終歸是死路一條。


    這時候獻上銅礦,張雲敏要是用得上,保全下整個祁陽縣,對孫郡守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張雲敏點了點頭,看向身邊的少女,“孫斌的人來了麽?”


    阿玉連忙說道,“是,孫掌櫃自己沒來,但陳元跟著來了。”


    “去問問看,如意坊有沒有派人來,要是沒有,就寫一封信給張斌。”張雲敏歎了口氣,對她而言,北境還真是算得上是個好地方。


    她從來到肇州之後,先是找到了銀礦,如今沒想到,連銅礦都送上門來了。


    若是往常,張雲敏自然高興,但如今大戰在即一觸即發,這些東西,到頭來還能不能用上都是兩說。


    但這種惆悵和軟弱的情緒,很快就在張雲敏眼中消失無蹤了。


    “讓張斌派人和陳元一塊清點肇州的財產。”


    “是。”阿玉點了點頭,等張雲敏這邊交接完了,少女這才再一次看向孫郡守,“這一戰,孫郡守居功至偉,我允諾你,如果我活著迴來,你在肇州仍能再進一步。”


    “多謝刺史。”孫郡守鬆了口氣,其實私下發現礦產,隱而不報是重罪。但肇州的刺史和郡守,卻是一族的兄弟。


    官官相隱,況且就如孫郡守所說,肇州偏遠,誰又知道這兒藏了什麽東西。


    信任的刺史願意為他們隱瞞,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孫郡守不再就留,起身離開,張雲敏這才看向段逐流。


    “讓將士們先休息,今晚出發。”


    “是。”段逐流也點了點頭,很快離開了府衙。


    張雲敏這一覺睡得很好,晚上被叫醒的時候,她目光清明,一點渾濁也沒有。


    阿玉有些擔心,“小姐,已經快到時辰了,方才段隊長也派人來過了,人馬已經在後門等著了。”


    張雲敏點了點頭,也不耽誤,“我洗把臉,換了衣服就去。”


    阿玉滿眼都是擔心,卻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這會兒說什麽都是多餘,隻能行了一禮,低聲道:“小姐一定要平安迴來,到時候,奴婢再給小姐做愛吃的燒排骨。”


    張雲敏笑了一聲,“好,我們都會平安。”


    她換上了盔甲,頭發也束了起來,用冷水洗了臉,整個人精神又好了不少。


    張雲敏到的時候,士兵們的隊伍也正好整合。


    既然是夜襲,自然不可能鬧得動靜太大,殺氣騰騰的。因此騎著馬站在最前麵的少女,隻是迴頭看了身後眾人一眼,“為父母妻兒而戰,願諸位凱旋歸來!”


    “殺!”眾人的聲音低沉卻銳利,仿佛細細的刀刃割破了晚風。


    張雲敏不再多說,扭頭就走,眾人從城門外魚貫而出。


    這些能騎馬的騎兵,都是張家的精銳,剩下的步兵等騎兵走完了,這才一路跟著出去。


    城門後的動靜壓的極小,匈奴人自然是聽不見的。但集結兵馬,暗夜奔襲,城內的人卻不可能不知道。


    顧長亭在睡夢中被吵醒,很快就坐直了身子,在張家沒來之前,祁陽縣的布防都是顧長亭負責,因為很快就有下屬進來稟報張雲敏的動向。


    “倒是……好大的膽子。”坐在床上的顧長亭眼神漸亮,他從一開始的確看不起張雲敏。或者說,他看不起張家。


    成國公當年的威名,北境誰不知道,成國公被流放,要是能重新起複,對他們這些邊陲的將士而言,隻有榮耀,沒有其他。


    但成國公府,竟然把一個女人推到了前台,這對顧長亭來說也十分難以理解。但這一刻,顧長亭卻有些疑惑了,難不成,張雲敏不是被張家推到前台來的,而是……張家確實選中了一個女人?


    祁陽縣內的人在想什麽,張雲敏已經無心知道了。這一隊人馬在黑夜中疾馳而出,斥候們高舉著燈籠,三三兩兩的散在隊伍之中,燈火微微閃爍,眾人跟著前頭的領軍人一路疾馳。


    大概在小半個時辰之後,張雲敏的馬率先停了下來,漆黑的森林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將眾人籠罩其中。


    張雲敏也不再避諱眾人,從袖子裏掏出了望遠鏡。這東西其實製作原理也並不困難,張雲敏給了好幾隻給田翰飛,讓玻璃工坊的工匠們看看,能不能做出差不多的來。


    不過就算沒有也無妨,她自己帶了好幾個望遠鏡,基本上幾個親信和家人人手一個。


    要是問哪來的,就說是玻璃廠做出來的。


    這會兒,張雲敏和段逐流舉著望遠鏡,從頭到尾的掃了一遍。


    對麵就是匈奴人的軍帳了,對方的營長之中一樣是燈火點點,但絕大部分都掩映在一片黑暗之中。


    但在同樣熟悉行軍布陣的人眼裏,靠著這些閃爍的燈火,也足夠在心裏分析出這軍營的排兵布陣了。


    主帳一般都被眾星拱月般的留在最中間,而類似士兵交班休憩的地方則在前頭靠中間的方向。糧草雖然重要,但軍營多半不會派出重病把守,這不是純粹浪費兵力麽?


    就像是有一張張無形的圖畫在眼前閃過一般,張雲敏很快就確定了位置。


    “秦雲,你帶人去軍營的左後方,看看那兒是不是儲存糧食的地方。燒糧倉之前先看一眼,確定了再動手,如果不是就盡快退迴來,不要打草驚蛇。”


    “是。”阿雲點了點頭,她也和張雲敏一樣的做士兵打扮,看上去英姿颯爽,並不比男兒差。


    阿雲手底下也有幾個女兵,身輕如燕,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了好一會兒,不遠處忽然燃起火來。那火來的極迅猛,一開始不過是一點火星子罷了,很快就在夜色裏躥開,像一條巨大的蟒蛇一樣。原本還寂靜如深水的軍營,一瞬間就炸開了鍋。


    “有人襲營,有人襲營!”


    腳步聲和喧鬧聲夾雜在一起,所有人都往帳篷外麵衝。秦雲並沒有貪功,在確認自己毀掉的就是糧庫之後,用張雲敏給的黑水作為燃料,幾乎在一瞬間整座糧倉就被大火席卷。


    “快撤!”秦雲立刻喊道,朝著軍營外狂奔。


    而原本守在林子外,一直不動聲色的張雲敏深吸了一口氣,高舉著手中的長劍,沉聲喊道:“殺!”


    “殺!”一陣陣的唿喝聲從背後傳來,眾人朝著兵營衝了過去。早在隊伍發起衝鋒之前,張雲敏就已經將這兩千人的隊伍分成了十隻不同的小隊。


    隊伍有騎兵,有盾兵和步兵,還有弓箭手。


    別看人數不多,但是在發動奇襲的時候,這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十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了軍營之中。


    此刻本來就是夜深,士兵們壓根沒想到,已經是掌中之物,被殺的閉門不出,隻敢做縮頭烏龜的祁陽縣,竟然


    趙含章領著身後的一百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殺進殺出。


    這就是騎兵的可怕之處,他們就相當於坦克,對步兵,尤其是一群剛從睡夢中驚醒起來的步兵,連武器都拿不全的士兵來說,那簡直是單方麵的屠殺。


    趙二郎殺瘋了,不知不覺就遠離了趙含章,專門衝著人多的方向殺去。


    而胡兵們都下意識的朝中帳跑去。


    劉聰提著大刀走出中帳,麵色鐵青的看著混亂的營帳,伸手抓來一人,下令道:“吹號,所有人往中帳靠攏,我的騎兵呢,我的騎兵呢,讓他們上馬!”


    敢夜襲他的營帳,敢和他們拚騎兵,劉聰眼中狠戾,決定讓晉人自食惡果!


    趙含章帶著人穿插殺了出去,調轉馬頭要殺迴去時發現了他們的馬廄,眼睛一亮,立即帶著人殺過去,將衝過來要上馬的人挑下馬,左右看了看,選了一個方向將火柱中的火把投到馬廄裏……


    馬兒的尾巴著火,立時受驚,加上這邊火光衝天,它們揚起馬蹄,嘶鳴一聲就衝著營帳深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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