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料到,新帝登基數年,空曠許久的後宮先是納了個宮女為妃,居青竹殿,這樣好的宮殿毗鄰東宮,環境又清幽雅致,難免落人閑話。


    宮中人人都道,新帝生性溫和聰穎,且為君體貼百姓,是位當仁不讓的明君也,唯有在男女之情上犯了糊塗,好好兒的世家貴女不納,偏偏要納那宮女出身的平凡女子做宮妃,實在是算不得明智之舉。


    可誰料,後來發生的事情竟然更加出乎了滿宮內外的意料,甚至引得京州城裏也議論紛紛,天子—竟然要立那宮女為後!


    雖然名義上,如今的小宮女,不,嶽妃娘娘是陳王殿下的養女,可就像披了鳳凰皮的烏鴉一般,難免顯的過於刻意,畢竟都知道嶽妃娘娘的母家不過是夏州有名的富商,士農工商來看,地位可以說是最末等的了,如今攀附上了皇族,倒是一朝升天了。


    如此一來,即便是朝臣們再想說什麽也是不可能的了,畢竟如今嶽妃娘娘已然有了此等身份加持,身份也算貴重。


    最重要的是,眼見新帝根基已穩固,所以自然沒有了其他任何阻礙,所以自然也就立了此女為皇後,甚至還給了她無上的榮寵。


    不僅僅有二十裏的紅毯鋪地,甚至宮中內外還設置了幾日,朝臣們得以休假,百姓們得以放鬆,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日。


    這個舉止引著世家閨女們紛紛豔羨無比,同時紛紛咬著帕子暗恨著為什麽不是自己能成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如此榮寵,當真讓人恨的牙癢癢。


    要知道他們自然有些一等一的容貌,還有著絕頂的家世,可到底終究還不如一個宮女爬上皇後之位來的容易,可見這些都是命。


    如此這般想著,甚至有些世家貴女還抱著一絲希望,萬一等以後皇後被皇上感覺膩了,到時候她們還有機會可以繼續入宮,可以奪得皇上的寵愛。


    隻可惜了,這個念頭從生到死,直到往後幾十年都成了京州少女們難得的幻想。


    不過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青竹殿紅燈籠高高的掛起來,福娘笑著迎來了內務府的總管太監,道喜後說著由他來主持著具體立後的事項,越容因愣在原地,聽著內務府總管太監的話,卻總覺得這話好像是飄忽在天際上,忽遠忽近、縈繞在她耳邊,又感覺分外的不真實。


    為何,她竟然被立為了皇後?


    她從未想過裴宴禮竟然會真正的立她為後,越過了這重重的阻礙,甚至能越過了她本不光彩的家世,說服了陳王的懷疑,給了她一個更好的身份,因此成功的噎住了朝臣們的嘴,立為了皇後。


    這些事做起來,到底花了他多少的心思和功夫,竟然瞞的她這樣苦。


    這個願望,是自她從幼年時看到嫡姐立為皇後就立下的希望,這些年這個希望如同枯樹發芽陰暗且瘋狂的攀附在她的心頭上,指引著她做出了許多的錯事。


    直到前世身死在湖底下,她才能從混沌中撥開了迷霧,知道自由和真心才是人一輩子最大的依仗,她也徹底放棄了有關於名位的追逐之心。


    萬事萬物,是她的自然是她的,不是她的也求不來。


    眼見她高樓起,眼見她高樓塌,世界萬物都抵不過身邊真心以待的人來的更重要。


    如此這般想著,越容因早就沒了對皇後之位的渴望,可是如今乍一看自己苦苦追求了將近半生的榮華富貴卻被裴宴禮積極的拱手都送到了眼前,一切都是這麽的不真實,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前半生,又像是感懷寬慰的長者贈予她,你這半世所求,終究會得圓滿。


    越容因的眼中不知何時竟然起了濕紅之色,落魄的嵌在眼尾看起來楚楚可憐。


    內務府的公公連忙開玩笑的恭賀她:\"奴才這來的真不及時,還沒好好兒的賀賀娘娘,您這是喜極而泣呢。這些賞賜和安排可當真是上上榮寵,上上榮寵。皇上還說了,請您一個月後遷到新修繕的坤寧宮如。那坤寧宮可是豪華無比的,拿椒泥塗牆,顯多子多福的意味,而門內外種植了數千株的牡丹,甚至旁邊還開鑿了太夜湖,到時候娘娘可以泛舟湖上,也可以養一池荷花,夏日裏影影泱泱的,極好看。\"


    越容因知道,內務府按著裴宴禮的要求,一切都是以最好的禮儀安排。


    隻是裴宴禮一直沒和她提起過立後之事,甚至一個照麵也美打,為的是給她一個突如而來的驚喜,當真也是瞞的她好苦。


    同時也是怕女子會有退縮的反應,所以直接以強硬的姿態逼她成為當仁不讓的皇後,永遠的陪在自己身邊。


    裴宴禮一下了朝,得知越容因已得知立後的消息,心裏不知為何莫名的激蕩了起來,連步伐也快了幾步。


    李鄭氣喘籲籲的跟在後頭,笑嘻嘻的說著:\"老奴看著皇上就知道,您一想著見了嶽妃娘娘,不,皇後娘娘,心裏必然歡喜。瞧,連步子也快了幾分。\"


    裴宴禮雖然眉眼上還是有些冷淡,不過眼底遮不住笑意,迴頭點了他一下:\"你這奴才說話就是愛調侃,朕看你是越發的油嘴滑舌了。\"


    李鄭知道天子高興,話兒說的也就隨意了一些,笑著舔個臉繼續道:\"奴才可不是油嘴滑舌,是當真看皇上與娘娘苦盡甘來,如今娘娘立為皇後,皇上欣喜萬分而高興,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奴才一輩子都沾不上這種的福分呢。\"


    裴宴禮聽了他這麽說著。眼底浮現起了一絲笑意。


    如今要立嶽妃為皇後的消息傳了大街小巷,自然也傳到了孝節公主的耳中。


    她聽到之後沉默了大概有一株香的時間,連嬤嬤都以為太後娘娘要立刻發脾氣了,誰料她竟然緩緩的歎了口氣,隻覺得看著不遠處的人都霧蒙蒙的發灰,皇宮不養人,反而磋磨了人。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無比的疲憊,如今皇上已然長大了,太子和公主也會慢慢長大,萬事萬物都會逐漸變化,她也不必再追逐於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什麽名利、位分也不過是浮雲。


    想到從前年少時,明豔之際遇到駙馬時的懵懂恩愛,再到後來駙馬與自己離心了有就外室的絕望憤怒,再到後來發現親生的兒子並非是養在身邊兒的兒子,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提醒她不必太過於苛求某個人、某件事,隻要不違背心意,一切隨波逐流就好。


    因為——世事無常。


    她忽然覺得,與其這麽留在皇宮之中被禁錮者替皇帝處理本就清冷的後宮之事,甚是沒用,還不如出宮去他處繼續散心,看景色幽幽,可比看人心沉浮好多了。


    越容因要即將舉行封後大典的前半月,突然得知了孝節公主離開皇宮,要前往上名山修養的消息。


    其實聽到這些,她還有些擔心太後這是不願見自己立構,才離開省的心煩,誰料裴宴禮安撫她:\"放心吧,這是因為母後想明白了,因而才真心放任把後宮全部交給你來還。她累了,迴到上名山修養的同時,也算是盡了對太皇太後的孝心。\"


    得知真相如此,越容因才稍稍停了擔憂的心思,隨之——很快豐厚雪年到來。


    隨著第一場初雪的落下,厚重的雪花覆蓋了整座皇城,朱紅的牆壁被渲染的一片潔白,銀裝素裹、分外美麗。


    這眼前的一切,讓越容因想起了初入宮的日子,那時候她還是越家庶女的身份,看著越德琇這個地界高高在上的姿態,心裏又嫉妒又恨。


    可入金,就在這隆冬之際,新朝的封後大典隆重的開始,伴隨著帝後身穿紅衣接受朝臣的覲見,以及麵對百姓登上皇樓賜福,這也成了曆史傳記上第一段有關於帝後和樂場景的美好典範。


    腓腓穿著唯有太子才能穿著的蟒袍,看著母後和父皇都在高樓上無比登對,眼見不遠處的天空逐漸暗淡了下來,漆黑的墨色縈繞了整個天幕,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無數個煙花同時的綻放在空中。


    眼前的這一幕,惹了旁邊的阿仙笑嗬嗬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奶聲奶氣的笑了出來。


    腓腓見到妹妹笑,他也開心的摸了摸她的小手。


    如今父皇母後在,妹妹也在身邊,一切都和樂無比。


    —


    當嶽夫人得知女兒被封為皇後之際,她也被邀請到了皇宮中省親,同時帶著養好身體的幼子一同前往京州。


    當她看到了女兒衣衫雍容華貴的坐在皇給後鳳位的最高處,她眼底有些許的震驚,同時也感覺到一陣擔憂。


    女兒這樣的身世,如何能擔得起皇後之位呢?


    可是當她看到從未見過的、隻有在傳說中才聽到過的天子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溫和的扶起他,然後對著女兒如同尋常夫妻談話,給她喂吃的,然後聊話家常,她卻突然感覺到一陣眼前微濕。


    眼前的天子,甚至比嶽宇當初待她的時候還要好上三分。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無論是天子還是尋常人家的夫君,愛才是一個女子立足的根本,其餘的都不重要、也不要緊。


    隻有靠著這份愛,才能堅持著女兒在後宮中一直有她的一寸立足之地。


    嶽夫人走時,難得又囑托了她幾句,隻求真心最要緊,其他的榮華富貴都是過眼雲煙,不要鑽進直腦筋裏出不來。


    在千裏之外,守著溫玉痕墳墓,早就已經辭官迴鄉的越長山在得知陌生的宮女先是被立為妃嬪,緊接著被立為皇後之後,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昔日他為越長史時,幾乎門庭若市,人人都羨慕他有一個嫡女被立為皇後,後來庶女也被立為皇後,人人都覺得越家女個個都是富貴命。


    可是如今兩個女兒都已經埋入黃土,剩下的庶幼女還遠在行宮之中,瘋癲無狀、了卻殘生,可見世事無常。


    唯一他現在的期盼,就是長子在京中任職正常平順,他也盼著外孫和外孫女能在皇宮之中不受任何人的欺負,安然的度過同年,長大成人。


    這便是他最大的期盼了。


    對於他自己來順,發妻的墳墓矗立在一片森林之中,聽著遠方傳來陣陣鳥鳴,迴憶著過去種種,他唯一夢感知到的就是他從前虧欠溫玉痕太多太多了。


    眼見著身邊有發妻時,他卻並不珍惜,反而不斷的靠著自己的官職和冷漠消磨著夫妻情分,還有他做出些瘋癲無狀的錯事,害得發妻絕望的去世,他才幡然醒悟。


    這輩子,到底是他虧欠了發妻,因此餘生在此受罪,也該是他的宿命。


    豐厚大雪伴隨著煙花徹底落下,同時新朝的皇後也已經完成冊立了,皇後寶印也到了坤寧宮。


    越容因而帶著厚重的皇後鳳冠欣然前往了坤寧宮,直到鳳鸞春恩車停下,她緩緩的下車,迎麵是燈火輝煌,明亮的如同白晝一般。


    而正中央,是一個俊美清瘦的身影,被燭光拉的很長,眼前的男子雖然麵容覆蓋在陰影之下,可是眼底的柔光卻如同春日裏的湖水,瀲灩動人的異常。


    今夜算起來,是帝後的大婚日。


    裴宴禮看著眼前絕美的少女隻覺得心潮澎湃,連心腔裏的心情也湧出了奇異的滿足感,仿佛此生定格在如今的畫麵裏,也死而無憾了。


    他緩緩的伸出手,向許多年前在上書房出於少女時那般桀驁的姿態全然不同,如今的他早就被時光磨鈍了棱角,變成了真正的、一個鮮活之人。


    一切的功勞,都來源於他愛的人。


    越容因笑著迎上去,緩緩的進入他的懷抱,像倦鳥歸巢一般安順依賴。


    他也未曾想過自己會徹底淪陷在少女的心下,多年前的晚銀桂香氣噴鼻,一直留香氤氳至此,彌漫了他整個人生。


    裴宴禮緩緩將她摟入懷中,隨著紅色帳幔都落下,紅浪沉浮,男女愛悅。


    裴宴禮替越容因拆下了發髻邊的鳳釵,輕輕的堵住她有些喋喋不休的唇。


    迢迢歲月,因愛而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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