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這麽吵。\"


    男子渾渾噩噩的拎著壺涼燒酒,輕佻放浪的散了半邊衣衫,勾了抹邪笑看著眼前爭執的二人。


    借著燈籠的幽光,他清晰的瞥見了嬤嬤身側的女子生的麵容姣好、身段玲瓏,且身上有著馥鬱的幽香,比之青樓樂姬身上的要清雅些,可更靡靡散不盡。


    \"這小丫頭長的還不錯。\"


    話還沒說完,一隻長長的閑豬手先伸了出來。


    嬤嬤顯然不敢招惹男子,腆著笑臉放開了攥著越容因的手,雙手一捧做放開狀:\"世子爺給你臉麵,還不快過去伺候,這是你幾輩子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是你的福氣,還是我的福氣?\"


    越容因索性不再忍耐,就著一旁的小池,捧起清水淨了淨臉,洗去黝黑的膚色,露出了白如雪、清如芙蕖的一張豔極的美人麵。


    嬤嬤震驚的抹了抹眼珠子。


    天菩薩,怎麽這還...


    剛選這丫頭進來就是瞧她生的還算秀氣,黑是黑,可眼是秋水眼,鼻是小翹鼻,通體還是美的。


    如今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盤靚條順的烏發挽了柔順的發髻,臉白的比他人亮了幾個度,偏五官沒話說,那眼,便是女媧在世怕也畫不出第二筆。


    內裏微斂,外側飽滿的弧度像彎月,睫毛乖巧的落在眼皮上,翹起勾了春情脈脈。


    不對勁。


    嬤嬤被美色震驚的像個癡兒,可反應過來了又覺得奇怪,為何她非要扮醜,於是連忙開口詢問:\"你個死丫頭,怎麽偏做這醜樣,明明生的不錯。\"


    她順勢掃了眼世子,卻發現男子的臉色煞白的膠在了這死丫頭的臉上,仿若這丫頭是個鬼精怪皮的妖魔。


    嘖,真是怪事。


    她連忙上前拍了拍世子的肩,卻見他打了個瑟縮,指向女子的方向,語無倫次,\"她...她是...\"


    \"是什麽?\"


    嬤嬤也被他的表情駭的不輕,自顧自的接上了話,腦海裏已然想到了什麽不好的畫麵。


    幽魅,傳聞常已極美的人皮露麵,企圖勾引人心,挖人心肝,以獲求長生。


    莫非...


    想到什麽畫麵,嬤嬤也退後了兩步,不動聲色的站到了世子爺的後麵,卻見他也不結巴了,連忙跪下,\"撲通\"的一聲把池子裏的魚兒都驚跳了起來。


    \"微臣失態,參見太貴妃娘娘。不知——為何太貴妃娘娘出現在此處,聽聞您中路被劫,微臣這就去上報皇宮。\"


    ?


    嬤嬤揉了揉眼,以為自己做夢,天烏漆嘛黑的沉著,她的腦袋也不太清醒,一定是幻聽了。


    給了自己個嘴巴子,嬤嬤又聽見剛招進來的小丫頭淡定的揮了揮手:\"起身吧,說來話長,還勞煩世子帶路,哀家此番現身在此實屬無奈,還望不要感知天子,哀家想和陳王殿下談談。\"


    ?


    嬤嬤一臉茫然,所以她沒聽錯,她招進來的小丫鬟竟然是當今天子的庶母,曾經的皇妃。


    這是個什麽詭異的事件?


    \"是。\"


    陳王世子作揖,連忙引路,走出半米又轉過頭來看向灰著臉的嬤嬤:\"貴太妃娘娘,微臣府上這嬤嬤冒犯了您,不知該如何處置?\"


    嬤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家丁一把按在了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哎呦\"的痛嚎著。


    \"不過是個奴婢,算了。\"


    越容因見怪了狗仗人勢、人前人後兩副模樣的奴才,也不想搭理,隻是惦記著還在外的福娘和兒子,又怕通過世子的幫助接進來,難免會泄露出去腓腓的蹤跡。


    她失蹤了,兒子也失蹤了,可為何又聚在了一起,解釋不通的事兒又會惹出一堆麻煩。


    想著,她邁出的步子都大了許多。


    正院上方橫了塊\"正大光明\"的牌匾,遒勁有力,梅骨鋒利,倒有些像某人的筆跡。


    斂去眉頭一縷愁容,她見世子敲了敲門:\"父王,有貴客求見。\"


    \"不見。\"


    陳王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夾雜著絲憔悴的尾音,世子叫苦不迭,睨了她一眼,生怕惹麻煩,又敲了敲門簷:\"父王,咳,真的是貴客,您且瞧一眼。\"


    \"養你這麽大,連來人都應付不了,還指望你做什麽?\"


    陳王氣憤的推開門,朝著他劈頭蓋臉的罵來,倒不像外界傳的那麽溺愛養子。


    陳王與陳王妃分屋而居,陳王神經衰弱,難免怕聽到風吹草動的聲音,因而必須杜絕外界一切聲音才是最佳的選擇。


    \"貴太妃?\"


    眼前素色的美人,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他麵前,力斷著失蹤身亡的流言蜚語。


    \"本王尋了貴太妃許久,包括皇上、皇上派出的侍衛,都未尋找到娘娘蹤跡,不知當日發生了什麽事?\"


    陳王連番的炮轟著問題,見兒子直勾勾的聽著,連忙瞪了他眼:\"本王和貴太妃講話,你也要在旁邊聽著?\"


    見親爹發話,陳王世子也隻得悻悻離去。


    見兒子離開,陳王激動的淚流下來,俊朗成熟的男子猶如梨花帶雨,眼眸裏含了幾分水意:\"你總算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找了你那麽久,嚇得我幾乎以為你真的被賊人擄走。\"


    陳王憔悴了不少,甚至在唯一的女兒麵前也不敢用\"本王\"這再熟悉不過的自稱,可想起了,他眼底的愧疚和沉重更加深了幾倍,搖了搖頭,看向越容因:\"娘娘,實不相瞞,你要做好心裏準備。\"


    \"不知說的是何事?\"


    越容因還未提出自己的要求,卻見陳王一副為難的模樣,隻好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開口。


    \"宮中探子來報說,前往上陽行宮的途中,四皇子被擄走,生死不明。天子愚鈍自私不願多出兵,我偷偷派侍衛去搜尋,可也無果而終,怪異的非比尋常。\"


    陳王說完一切,連頭也不敢抬起。


    他愧疚。


    女兒前半生被認作小人庶女不能認祖歸宗,如今又被擄走親子,自己這個做外祖父的簡直分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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