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忽而狂風大作,吹的門啪嗒作響,屋內卻是安靜的可怕,連心腔的跳動聲都放大了無數倍。


    裴宴此的話一出,清晰可見,女子臉上的三分玫瑰豔色也盡數退卻,隻留下蒼白無力。


    \"這不重要,我腹中的孩子,隻能是皇室血脈。\"


    這話帶了點難言的澀意,可說出來,卻舒暢了心頭的憋悶,越容因看向他,眼底似有柔光:\"人事易變,孽緣也該當斷了,不可一錯再錯。\"


    \"嗬。\"


    眼前的女子那樣嬌柔,無論是初見的仲春,還是那夜的晚秋,劃破長久的暝寂,走進了他心底。如今,卻冷淡市儈的撇清一切關係,連同腹中和自己必然有血肉親情的...孩兒。


    裴宴禮神色淒惶,像極了迴到了幼時那年,母親發現父親迎娶外室,他一人被留在公主府的深夜。


    他或許從未讀懂她。


    極劇的痛苦撕扯著神經,太陽穴上青筋凸起,神經尖銳刺痛的跳動著,像有無數根銀針紮了進去,卻如何都拔不出來。


    低下眉,卻隻能看到為了特意見她時,穿了藕粉蜜合色的綢衫,何其可笑。


    他來,是為了求不與心上人分離。


    而她來,卻是為了恩斷義絕。


    \"你夠狠。\"


    裴宴禮徹底放開她,緩緩退離了幾步,眼底濕紅的異常,瞧起來就像是被欺負的小郎君。


    他壓抑不住胸膛的猛烈起伏,心裏還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就像是為叩佛跋涉千裏,跪第祈禱的香客,眸底暗藏了絲期冀:\"你愛我對嗎,阿因,隻是因為你害怕有喜的後果...所以你才放棄我,對嗎?\"


    \"我可以安排好一切的,好嗎?\"


    他說的語無倫次,連帶著哽咽的顫音,全然不像昔日矜貴玉質的\"世家第一郎君\",越容因見他眉宇都垂了下來,高挺如山崖,為她落入塵埃,心頭忽然湧起一陣酸意和零星的一點憐惜。


    裴宴禮突然話語頓住,看著她杏眸裏閃過的憐惜之情,絕望之中又湧起了零星的最後的一點火苗,支撐著他。


    怕嚇到她,裴宴禮卑微的匍匐下身子,嚐試著擁住她的雙臂,音色輕柔到近乎為無,再清脆的音色也難遮住其中的顫抖與小心翼翼。


    \"相信我好嗎,阿因,相信我。給我們一次未來,給我次機會。\"


    手下的腰肢堪為柔柳扶風,盈盈一握便隻覺得纖柔無比,他不敢用力,隻敢輕輕握住。


    想努力讓她迴心轉意。


    他卻隻感覺到被囚禁在掌心的玉手,緩緩抽出,連同著他心中微弱的光,以不可逆轉的速度抽離。


    猶如剝皮抽骨,痛的異常。


    恰時床榻邊有了動靜,越容因深深的凝視著這雙翠濃流照的劍眉,不忍直視他的雙眸,淡淡啟唇,\"沒用的。\"


    她決定好的事,不會轉圜了。


    周承之未曾想到自己醒來時,那越妃娘娘竟然離開了,不過提來的食盒和藥湯還在,聞起來怪香的,見太傅傻楞般的站在屏風處像個石塑,他小心翼翼的下床湊近,\"太傅,剛才背完了書冊,如今孤要用膳了,可要一起嚐嚐?\"


    裴宴禮並未迴他,周承之繼續追問,誰料卻見太傅垂著的頭突然抬起。


    ?周承之愣在當下。


    他沒看錯的話,太傅竟然紅了眼?


    —


    迴宮後,太皇太後拆人送來賀禮,連帶著後宮諸位妃嬪,除卻柳貴妃不冷不淡的送了些賀禮,其他人的倒是都不錯。


    陳昭容送的護胎藥師佛、紅瑪瑙石手釧,純妃送的多子石榴像等等,甚至宗族皇親為了攀附她,也送進了不少賀禮。


    如意正收拾著賀禮,準備抬進庫房,卻忽然從其中發現了陳王府送來的東西,似乎還價值不菲,連忙告訴了她,\"娘娘,陳王府自宮外送了賀禮來,似乎是純翡翠的雕石兩座。\"


    翡翠價貴,更何況是純翡翠的雕石,更是華貴無比。


    見狀,越容因接過禮盒,凝視一番,確實是極好的玉石,不知道陳王府為何送她如此貴重的賀禮。


    雖然自己懷了龍種,但也不算什麽必須巴結的人物,陳王身份尊貴向來深居簡出,如何會想到自己呢?


    越想越奇怪,可收來的禮萬萬沒有送迴去的說法,也隻能讓如意收進了庫房。


    本來狩獵之事就繁忙的異常,偏偏阿勒明珠卻有空閑,日日來尋她說話。


    午後天涼,陳昭容帶著大公主來一同道賀,喂著琅意吃了幾口柿子餅,就見到了殿外款款而來的身影,衝著她調侃:\"說曹操曹操到。她何時對你這般親昵,小心居心叵測。\"


    陳昭容說話向來直,越容因也不介意,帶了兩盒柿子餅讓她給公主拿迴去嚐嚐,\"無妨,正好解悶了。\"


    畢竟自己也沒有關門不見客的道理。


    阿勒明珠毫不在意陳昭容試探的目光,朝她離去的背影端正的行了個禮就走進了殿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詢問後,才開口提了正事:\"不知越妃娘娘可要隨皇上秋收狩獵,一同前往?\"


    不知阿勒明珠有何用意,越容因收起了本就不多的笑容,隻覺得昔日爽朗單純的美人麵覆如今像是蓋上了層薄膜,虛假的異常,她怎麽也看不透。


    \"全聽皇上安排。\"


    她打了個馬虎眼,阿勒明珠有些失望的敷衍了幾句就又借口離開。


    就當越容因覺得好奇,讓福娘花些碎銀子去問問宮裏灑掃的嬤嬤,果然得出了消息,阿勒明珠近些日子與純妃走的極近,且食量大增,愛吃檀肉。


    莫非對方也有喜了?


    多重疑雲下,她幾乎沒了安全感,日日送來的膳食必須太醫嚐過後才品嚐,平日裏能不進嘴的就不進嘴,戰戰兢兢之下小臉瘦了幾圈。


    周元鶴下朝來看,見著她清素瘦削的可憐,難得憐惜。


    可嘴裏絮絮叨叨的,隻有幾句念叨的幹癟話:\"朕今日剛見了表兄麵色蒼白、幾乎瘦成了竹竿,給他允了假。因娘你如今也是身體不適,便好好休息,不必去操辦狩獵之事,這些——交給柳貴妃便是。\"


    裴宴禮生病了?


    她沒有迴應皇帝,而是下意識的問了句:\"裴太傅,得了什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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