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想容,江洋的妻子。


    往常江海的病房常年都有看護守著,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除了每天來查房的醫生,幾乎就沒其他人來過了。


    他們看著林想容推開病房的門。她手裏拿了一束百合花,行李箱滑過地板然後被她放到了角落裏。這是個單人病房,房間裏一張床,江海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裏,一躺就是五年。


    林想容把窗前花瓶裏枯萎的花扔進了垃圾桶,重新接了水放上保鮮劑,把手裏的一束花攤在櫃子上,剪刀剪去不規則的根莖,最後再一隻隻插進花瓶中。


    有一半的花都開了,還有一部分半開半閉,她坐在椅子上,微微眯著眼,迎著日光看著這盛開的花。


    聽見門被輕輕推開,她側過身,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兩個陌生麵孔。她刻意地看了下許乘月的臉,然後不經意地低下頭笑了笑。


    顧雲風:「林女士?」


    對方點頭。她有一雙柔和的眉眼,隻打了粉底塗了櫻紅色唇彩,嘴唇很飽滿,在整體的溫柔賢淑氣質中,凸顯出一種獨特的性感。


    顧雲風禮貌性地笑了笑,朝她走去。這個剛剛失去家人的女人,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悲傷。她拖著行李箱,似乎剛從機場迴來,連家都沒來得及迴。


    不過,她還有家能迴嗎?那個充滿血腥氣息的別墅?她肯定不想去那,但林想容並不是南浦本地人,除了江家,她也無處可去。


    病床旁的腦電圖一直顯示著有規律的圖線,江海兩眼閉合,毫無知覺。他的臉上沒什麽歲月的痕跡,和五年前相差不大,胡茬被仔細地刮去,頭髮最近也修理過,臉色蒼白,太多年沒見過太陽。


    林想容坐在病床旁邊,拿著手機開始瀏覽這些天的新聞。她看了幾條最近的新消息,抬頭茫然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二人,最後目光定格在許乘月身上。


    「請節哀。」


    「嗯。」她放下手機,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讓你們費心了。」她的目光依舊沒有從許許乘月身上移開,莞爾一笑露出一個酒窩。


    自然光下她的胳膊上傷痕清晰可見,剛結的痂上有了新的傷口,血肉模糊看著觸目驚心。


    「你們是警察吧,來調查江家的案子?」她溫柔地低下頭,從行李箱裏取出一些帶迴來的零食遞給二人:「我看你們有點麵熟。」


    顧雲風:「你見過我們?」


    她點頭:「可能在公安局見過吧,我這三天兩頭的,就去派出所報個案。可惜啊,後來都不了了之了。」


    這話聽起來是抱怨,可她抬起頭時,還是難以抑製內心的興奮,眼眸明亮地看著遠處。


    那一刻,狂風而過,吹散不遠處院子裏剛綻放的花,滿樹的花一片片地落下,疊了一層又一層。


    許乘月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低眉輕笑的女人,她的臉上沒有悲傷,沒有憤怒,笑容也逐漸消失。


    最後她語氣冷淡地說:「還是老天有眼,拉著他們江家,提前給我陪了葬。」


    第41章


    許乘月坐在靠牆的沙發上, 幾分鍾前顧雲風被江海的主治醫師叫了過去, 說江海的病歷資料已全部整理好, 需要他過去辦個手續列印一份。


    林想容在他對麵, 手中握著一把小刀削著蘋果, 時不時地看他一眼,看得他心裏毛骨悚然,不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臉。


    削好蘋果,她切下一小塊放在碟子裏,把碟子端到距離江海最近的櫃子上。然後輕輕咬下一口,沒怎麽咀嚼就吞了下去。


    「林小姐,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她捂著嘴笑起來:「我總是看你, 一是因為你好看, 二是因為, 我認識你啊, 許教授。」


    「但我不認識你。」他詫異地說。


    他本以為, 一個以相夫教子為主的全職太太,溫柔賢淑的外表下,也真因為懷有一顆軟弱的心,而在一次次的家庭暴力中忍氣吞聲。


    但從林想容的種種舉動來看, 她毫不掩飾自己對江洋的憎恨,又沒像個怨婦怨聲載道。軟弱這個詞根本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一年前, 你在瑞和醫院被宣布腦死亡,但經過二十四小時內的搶救,運氣很好的活了下來。」她一臉羨艷, 起身微微拉上簾子。


    「江洋的大哥,就是江海出事後,他們家一直在關注有沒有哪家醫院能做類似的手術,讓他早日醒來,你的事例給了他們曙光。」


    「但最後你們還是沒轉院吧。」


    「是啊。」她收起笑容,抬頭望著窗外的遠方:「他們太保守了。」


    保守?


    「我其實不太明白……」她站在陽光中,轉過頭微笑著:「江家發生了命案,你們警察不去他們家裏調查,怎麽想到先來醫院?」


    他站起來,攤手說:「想見見您啊。」


    「倒是您,箱子都沒來得及放迴去,剛迴國吧?」


    她溫柔地笑了下,不置可否。


    「怎麽剛迴國第一件事就是來醫院?」


    許乘月走近她,目光淩厲:「擔心江海?擔心你丈夫的大哥?」


    林想容歪著腦袋看著他,對他的提問有點意外。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指著窗外喧囂繁華的都市景色說:「有什麽問題嗎?他是我在這個城市裏,唯一的親人了。」


    「那你愛他嗎?」


    「嗯?」大概是被這極具跳躍性的問話驚住了,林想容晃神了好一會兒,伸手擺弄了下發梢的弧度,低下頭輕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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