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華想起,在醒來的那一刻,在見到來人,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的時候,沒人知道她的內心有多失落,有多悲哀,連朝夕相處近五年的人都出手會害她,她還有理由去相信世上有美好的心靈。


    “小姐,你不可以這麽說我。我故意使計騙你來西陵,的確是有私心,但更多的是我聽說太子殿下他要選妃納妾,屆時東宮很可能會重演五年前的戲碼,小姐,我不想你重蹈覆轍,再次遍體鱗傷的離開。”月盈握了握藏在衣袖下的手,語氣誠摯而無奈,目光真切而感傷。


    “你胡說,殿下根本沒有選妃納妾的打算。”許芳華瞪向月盈,如今的殿下待她的情意,她能感受得到,正是因此,她不允許他人汙蔑殿下對她的心。


    月盈拿了一件外裳,想為許芳華披上,卻被她躲過,眸中掠過一絲受傷,隻好將外裳收起,“小姐,就算這件事情是我道聽途說,沒有事實依據,但東宮不可能隻小姐你一人,何況太子殿下是將來要登上皇位之人,屆時時間一長,即便太子殿下不願選妃納妾,朝堂上的大臣們也會逼他,難保他頂不住壓力會妥協。”


    “你想說什麽?!”許芳華蹙眉看向她,目露不悅。


    即便如此,那也是她與殿下之間的事情,他們自會去解決,無需有人以此方式來介入他們之間。何況,她對殿下有信心,殿下能處理好這些事情。


    “小姐,你不要對我這麽警惕,好不好?我不會害你的。同一屋簷下,生活了近五年的時間,我早已將你和小白當做我在世上的親人,又怎麽可能會傷害你們。我這麽做,一半是因為聽見那些傳言,怕小姐你受委屈,另一半是因為……”月盈咬了咬唇,心一橫說了出來,“為了穆王爺。”


    這話出口得艱難,這是她心底最隱秘的心事,哪怕心動得再暢快,她也無意與他人分享此事,更不想有人會窺探出一二。


    聞言,許芳華明顯一愣,看向月盈的眼神摻雜了一絲的迷茫,複而苦笑起來,“後麵的話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這麽多年,我竟不知你對他有這份心思。”


    “我……你不會明白的。那日,我在溪邊浣衣,突然被人帶走,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王雨柔,她說要以我引你過去時,我的內心有多難過,可我無法逃離,幸而被王爺的人所救,帶迴西陵,才得以平安。”


    “在西陵,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王爺,他做事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且冷酷無情,拒人於千裏之外,他身邊並沒有可以傾訴的人,即便偶爾會來找我聊聊天,但絕不是出於信任我,而是因為小姐你。我們所聊內容半句不離你,甚至有些事情,他願意聽我反複的講。”


    “住在府裏的日子,我常能瞧見他獨自一人落寞的坐在假山之上,遙望北冰的方向,猜猜也能想到,王爺他在念一個人。我曾無恥的想過,那個人是我,該有多好。”


    月盈嘲諷的笑了笑,接著輕聲道:“直到前一段日子,他遇刺,受了傷,我幾次三番悄悄去看他。小姐你知道嗎?他縱然昏迷,口裏念的都是你,我……看著很心疼,便想將尋你來,但又知道你不會願意到西陵,於是就隻好出此下策了。”


    “王爺的貼身侍衛知曉我的想法,想也沒想便同意了,順帶撥了些人給我使喚,護我一路到北冰。我到了北陽城的茅草屋,發現了小姐你在那裏,猜想殿下定是帶你迴宮了。甫一命人打聽,果然驗證了我的猜想,便有了後來在北冰都城裏的事。隻是我沒想到,王雨柔母女竟是以這種方式喪了命,這裏麵想必也有小姐的一份力吧,小姐,謝謝你。”


    月盈柔柔一笑,眸中是不容忽視的真誠,若放在以往,許芳華定會迴以一笑,隻是此刻她怎麽也笑不出來,撇過頭,不願再看她,無論她說的理由再充分,她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帶到這裏,這一切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因一個男人,對我下手,月盈,我該說你太傻,還是該恨你一把!


    殿下,你還好嗎?是否在到處找我和小白?你一定找得很焦急吧?殿下,我很難過,小白也被他們帶來了,可他們隻讓我見一麵,就再也不讓見了,也不知小白他怎樣了,有沒有吃飽穿暖睡好?


    許芳華想著想著,閉上了眼睛,她的眼角落下了一顆晶瑩的淚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月盈知曉許芳華已不再願意相信她,心情十分低落,卻想繼續勸導許芳華,希望她不要再鬧脾氣了,至少不能再餓著自己,這時,忽然聽到門外一聲響亮的請安聲,“奴婢叩見王爺!”


    許芳華亦聽見了這聲音,身子一動不動,隻是甫一睜開眼睛,她的眸中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流動,不知穆大哥從何時起,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他素來不會不顧她的意願,逼迫她,如今卻百般禁錮她,不許她離開,甚至於不許出房門,不許見小白,什麽都不許。


    房門從外麵被打開,穆青的身影頓時出現在月盈眼前,月盈向前幾步,行禮道:“月盈見過王爺,給王爺請安。”


    月盈微微抿唇,隻見穆青對她發了個“嗯”後,便緩步走向許芳華,到她身邊,細致的關心道:“本王聽管家稟告說,你又沒用膳,是膳食不合胃口嗎?本王去宮裏給你請禦廚來,可好?”


    許芳華不說話,看也不看他。


    “不然,讓月盈下廚做給你吃?你們一起生活近五年,想必月盈的手藝,你應該吃得慣。”穆青見她一副不願搭理的模樣,便會想起曾經在邊界草原上看到的那一幕,她與那人嬉笑打罵,相擁而吻的場景,心內便有些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問她,“華兒你說說,想吃什麽?月盈正好就在這,你說,讓她去做。”


    聞言,月盈眸光閃了閃,揚起笑臉,點了點頭,心內卻苦笑著,小姐如今防著她,怕她害她都來不及,哪還會有心思願意吃她做的東西?


    許芳華心中有氣,猛轉過身來,麵帶怒意,“你們別再假惺惺了!明知我為何會沒胃口,不願讓我見小白,不肯放我離去,又何必一問再問?我不想見到你們,都出去!滾!”


    穆青眉目一沉,這些日子,他每每過來見她,除了第一次見麵,她心中恐慌不知自己在何處,抓著他的手,要他帶她出去以外,其餘時候,她都會叫他“滾”,不願多說的叫他“滾”,聲嘶力竭的叫他“滾”!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她,她不但沒消停,反而變本加厲的胡鬧,令他心煩。既然說好話不聽,那就算了。


    穆青眸中掠過一抹暗芒,冷漠出聲,“馭木,把宇文宸帶來!”


    宇文宸是小白的大名,如今穆青連“小白”二字都不願叫了,直接叫大名,十分生分淡漠,可見此話也並非用來嚇人的。


    “是,王爺!”


    馭木乃穆青身邊的貼身侍衛,隨著馭木恭敬的應下話,人影瞬間消失不見,許芳華慌了,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她的“穆大哥”,他變了。


    “你要做什麽?不許動小白!”


    穆青忽而一笑,“華兒,本王不做什麽,隻是希望你聽話罷了。本王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登上皇位,再比如……攻下北冰,所以,並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後院,倒希望華兒能幫本王打理後院呢!”


    “你……你……”許芳華被嚇住了,震驚的看向穆青,她從不知道他有這麽大的野心,且此刻在她麵前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說罷,遠遠的有一道稚嫩含著怒氣的聲音傳過來,越來越近,“你放開我,放我下去,我自己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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