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敲門聲響起時,宇文拓輕咳一聲,同樣尷尬的移開視線,看向窗外。


    當時,沒料到華兒會突然抬起頭看他,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的盯著她。


    她低著頭,認認真真的挑選圖樣的樣子,特別吸引人,令他想起當初她或許也是如此專注的為他繡了香囊,心內感動之餘,是長久的遺憾。


    原本室內隻有他們二人,待嬤嬤離去後,室內又恢複了靜謐。


    宇文拓輕歎了口氣,看向許芳華,微笑道:“就用這些圖樣,我相信華兒你的眼光。過些日子,我讓白羽來樓內取。”


    如果是你親手做的,就更好了。


    當然,這話,宇文拓隻敢想想,不敢奢求太多。


    許芳華低著頭,看似在看圖樣,實則心內不爭氣的亂成一團,有點想知道宇文拓方才的眼神到底為何?


    聞聲,她輕輕“嗯”了聲,示意自己明白,繼而開始收拾圖樣。


    宇文拓知道他們的交流結束了,他該走出房門了,可他卻不想離開,哪怕再多呆一會兒也好。


    這時,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進來吧。”許芳華衝門外說了聲。


    房門被推開,月盈站在門外,她一手拿著個小布包,一手牽著小白,一身髒兮兮的小白。


    小白一見到許芳華,小短腿撲哧撲哧的跑過去,抱住她的腿,小腦袋低著,不言不語。


    一副受了委屈卻不說的小模樣,令人心疼極了!


    許芳華蹲下身子,捧起小白的臉,柔聲問道:“怎麽了?今日第一天上學堂,小白不喜歡嗎?”


    小白垂眸不看她,嘟著嘴,猛搖頭。


    “為什麽不喜歡呢?和娘親說說,好不好?”


    小白依然搖頭,就是不說話。


    許芳華無法,隻好不顧髒亂,將小白攬入懷中,轉頭看向月盈,無聲的詢問她,小白可是在學堂遇到什麽事了?


    月盈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宇文拓,咽了咽口水,硬是沒說出一句話。


    許芳華順著月盈的目光看去,才想起房內還有一人,有點小尷尬。


    宇文拓接觸到許芳華的目光,心知此事他不便參與,便知趣的打了聲招唿,下樓去了。


    許芳華抱起小白,坐到椅子上,又將小白置於自己的腿上,看向月盈,“說吧,發生了什麽事?”


    “小白在學堂與其他孩子打……鬧!對方人多勢眾,幸好我及時趕到,帶走了小白。”月盈斟酌了下,才開口道。


    “是他們先欺負我的,他們……說娘親醜!”小白委屈的控訴道。


    聽了前半句,許芳華還有些心疼,覺得對方太過分了,可一聽後半句,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很想笑,硬是憋著沒敢笑出來。


    如今的孩子,倒是不可小覷,小小年紀就會議論這些,或者說攀比這些。她隻是早上將小白送去學堂,在眾人麵前露了臉,卻不巧成了他人口中的話題。


    許芳華摸了摸小白的小腦袋,憐惜道:“小傻瓜。”


    “小白覺得娘親醜嗎?”


    小白再次猛搖頭,抬起頭,眸中的神情異常認真,“不醜!娘親是世上最美的人,墨兒姨也比不過娘親美!”


    這迴,許芳華真的笑出了聲,捏了捏小白的小鼻子,“小騙子!小小年紀就會說甜言蜜語哄娘親開心了?你墨兒姨可比娘親漂亮多了。”


    “娘親最美!”小白強調道。


    月盈也笑了,“好好好,小白說得對!”


    “小白,在這世上,容貌絕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這顆心,是好是壞。好比一群人之中,或許容貌最平凡的那位,才是心地最善良最可信之人。做任何事,我們都不能以貌取人。知道嗎?。”


    小白懵懂的點了點頭。


    “你就為了這個與人打架?”許芳華笑問。


    “他們還說我有娘生沒爹教……”小白驀地眼圈發紅,摟住許芳華的脖子,“嗚”的一下哭出聲,“娘親,爹爹去哪兒了?他們都有爹爹,會接他們下學堂,為什麽小白沒有爹爹?是不是小白不乖,所以爹爹才不要小白的?”


    許芳華身子一僵,看向月盈,月盈輕輕的點頭。


    耳邊傳來小白斷斷續續委屈的嗚咽聲,哭得她的心都要碎了,她怎麽也沒料到,才第一日上學堂罷了,竟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攻擊小白。


    尋常孩子,若說看見了她送小白上學堂那幕,從而知曉她是麻子臉,覺得醜,這也就罷了。可那些孩子是如何知道小白沒有爹爹?若說這背後無人故意散布消息,她是不信的。


    故意散布消息的人,其目的又是為何?


    許芳華摟緊了小白,不知該如何迴答他。


    是騙他說,你爹爹已經不在世上了?


    還是說,因你爹爹對娘親無意,娘親借假死離開了你爹爹,所以爹爹不在你身邊?


    還是說,其實你已經見過你爹爹了?


    無論怎麽說,都是她所不願的,她不願迴到過去,不願讓小白以為爹爹不愛他,更不願殿下知道小白是他的孩子。


    因為她不知殿下知道後,會不會將小白從她身邊帶走?


    自五年前,來到這個地方定居,她從未與他人說過家裏的情況。人人皆以為她是個寡婦,還帶著個孩子,生活不易。


    有人因此罵她上輩子做了不好的事情才得到這樣的報應,有人因此憐憫她們,時不時會幫點忙。


    起初,她還會在意,覺得委屈。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可她確確實實未曾說過自己是寡婦,也未與小白說過爹爹的事情。


    “小白這麽乖,爹爹怎會不要小白呢?爹爹隻是出遠門了,想要掙大錢,好讓小白過上幸福的日子。”


    “是真的嗎?”小白眼圈紅紅的,周邊還掛著淚珠,期盼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娘親欺騙過小白嗎?”


    小白想了想,認真的搖頭,繼而又問道:“爹爹什麽時候才能掙到大錢,迴來看娘親和小白呀?”


    “等小白長大,爹爹就迴來了。”許芳華輕聲道,生怕聲音重了,一切就會如此發生。


    “那小白要快快長大!”


    自此,小白牢牢記住了這句話,等他長大,爹爹就迴來了。


    他不是沒有爹爹的孩子,他的爹爹正在外麵掙大錢,隻為了讓他和娘親能過上好日子。


    小白擦幹眼淚,高高興興的蹦躂下樓,到繡樓後院玩耍去了。


    “月盈,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當初,我忍一忍,或者早點發現小白的存在,也許我就不會想著逃離了。”許芳華看向窗外風景依舊,心中卻始終得不到平靜。


    這麽多年過去,她深知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意義,有些東西是母親所無法代替的。


    其實,小白一直很渴望爹爹的出現吧?就像每次穆大哥一來,小白總會想纏著他。


    “小姐,都過去了。”月盈抿唇,微微開口。


    “是啊,都過去了,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許芳華閉眼,斂了胡思亂想。


    繡樓後院,小白正在與小烏龜玩耍。


    這小烏龜是穆青上迴從東啟海邊帶給小白玩的,小白很喜歡,有事沒事總要逗一逗小烏龜,解解悶。


    “嗷嗚,小綠,翻個身,你快翻身呀!”


    小白將小烏龜翻過身,做四腳朝天狀,然後手中拿了根稻草,不斷的撓小烏龜的身子,口中還嗷嗷叫著。


    宇文拓踏進後院,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不由一愣。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與小太監們一起戲耍蟋蟀的畫麵,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身後站了個人,小白敏銳的感覺到壓迫感,忽的抬頭看向身後,待看清是什麽人後,小白口中蹦出兩個字,“壞蛋!”


    聞言,宇文拓不解,自己到底何時惹到他了,他竟一而再的說“壞蛋”二字。


    宇文拓蹲下身子,麵無表情的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因為你是壞蛋!”


    小白式迴答,簡單幹脆。


    宇文拓瞬間樂了,他並不覺得自己對眼前的小屁孩做過什麽壞事,這小屁孩太不乖了,一點都不像華兒的孩子。


    一想到這個,宇文拓就想起了自己跟到後院的目的。


    “你爹爹呢?去哪兒了?怎麽沒去接你下學堂?”


    話音剛落,小白心中頓時又湧上了一陣委屈,移了移身子,背對宇文拓,不想與壞蛋講話。


    宇文拓秒懂小白的意思,一時哭笑不得。


    “你和……我說說你的爹爹,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宇文拓誘哄道。


    好吃的?不要!他是壞蛋!


    小白不理他。


    “帶你去看雜戲?”宇文拓暗想,這總感興趣的吧?


    看雜戲?不要!他是壞蛋!


    小白還是不理他。


    “帶你去……騎小馬。”宇文拓暗忖,這迴可以了吧?他小時候就愛騎馬。迴迴被父皇騙,他迴迴都信,隻因可以騎小馬,且很威風。


    騎小馬?騎馬誒,好棒噢!他見過穆叔叔騎馬,他也很想騎,可是娘親不允許,說他還太小,很危險的。


    好想騎噢!


    可是,他是壞蛋呢!他的話不能信!


    唔——隻信一次,應該可以的吧?保證,就一次!


    小白興奮的轉過身,蹦躂起來,“你說的,騎小馬,不許耍賴!耍賴的是……”視線觸碰到地上四腳朝天的小烏龜,“是小綠!”


    宇文拓被他突然跳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後聞言,不由嘴角抽了抽。


    你才是小烏龜呢?


    “保證不耍賴!現在你願意告訴我了嗎?”宇文拓許諾道。


    “唔——不行!你是大壞蛋,小白還是怕你耍賴。要先去騎小馬,再告訴你。”小白賊精的不鬆口。


    宇文拓非常無語,卻又讚賞於小白的警惕性。


    於是,他隻好同意先帶他去騎馬,下意識的向小白伸出手。待意識到時,不由一愣,他什麽時候與這小屁孩這麽親密了,竟主動伸出手去。


    但手已經伸出去了,再收迴來,總是有點尷尬。


    小白順勢牽上宇文拓的手,心裏異常激動,他要去騎小馬啦!


    兩手相握之時,宇文拓隻覺手中的小手異常的小又軟綿綿的,竟令他的心不由自主跟著軟下來,握緊了小手。


    他想,這大概是因為,孩子是華兒所生。


    宇文拓帶著小白到二樓,與許芳華打了個招唿。然後,小白最高興的莫過於小白,娘親同意了,耶!


    原本,許芳華見宇文拓牽著小白過來,心中既詫異又害怕。但聽聞宇文拓要帶小白去騎馬,她想及小白之前的追問,不由心一軟,同意了。


    他會照顧好小白的,對吧?


    ……


    北陽城外城,宇文拓定定的坐在馬上,小白興奮的坐在他身前,馬兒隨意的在草地上慢走。


    “可以說了嗎?”


    小白格外誠實,“小白從來沒見過爹爹,很想見一見呢!可是娘親說,爹爹出遠門了,他要掙大錢,為了讓娘親和小白過上好日子。是為娘親和小白噢~”


    這話前麵聽起來有些委屈,後麵竟有股子炫耀與自豪在裏麵。


    宇文拓卻隻抓住了前一句,從未見過?


    怎會從未見過?那日不就見過嗎?他們一家三口——


    忽然,靈光一閃,宇文拓遲疑的問出口,“前些日子,你娘親身邊的男人是誰?”


    “你是說墨兒姨嗎?墨兒姨一穿男裝,可好看了!”小白不吝讚美。


    “不是墨兒!另外一個。”


    “另外一個?”小白思索,“那是穆叔叔嗎?”


    “穆叔叔?”


    “對呀!穆叔叔對小白可好了,對娘親也好,經常來看我們,帶我們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一說起穆青,小白的話就多了起來。


    宇文拓認認真真的聽,尤其是許芳華出現的部分,同時感受到小白話語中對對方的喜歡。


    於是,一想到小白初見他時,就罵他壞蛋,頓時覺得異常心酸。


    華兒的孩子,喜歡別的男人,不喜歡他!


    “小白說完啦!我們騎快點,好不好?”小白略有點撒嬌的語氣。


    宇文拓沉浸在“華兒的孩子不喜歡我,孩子的爹爹不是那人”當中,未聽到小白的聲音。


    直到白羽突然出現,眼中的神色明顯外露,著急的喚了聲,“殿下!出事了!”


    聞言,他迴了神,一眼就瞧見了小白不悅的神情,“怎麽了?不喜歡騎馬嗎?”


    “小白想騎快點!”


    小白也不征詢對方的意見了,明確的表達自己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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