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孫冊被公主舉薦


    “賭?”


    孫冊聽到這個字眼,激動起來。


    腰間的八卦圖微微地抖動著。


    “古來英豪,誰不曾賭過?薑太公垂釣,難道不是賭?孔明出山,難道不是賭?哪一朝的開國君主不是賭?功名翻手之間,本來就是一場豪賭。男兒大丈夫,賭一場,又如何?”


    梅川瞧著他。


    他的眼裏,滿是自負。


    那自負像熊熊燃燒的火,灼人。


    “孫先生難道隻是想賭功名嗎?我看未必。”梅川一把推開他,自顧往前走。


    孫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看來,梅醫官是要力阻此事了。那麽,你我各行其道。”


    梅川扭頭:“先帝駕崩那日,我去過麒麟閣,翻閱了本朝所有的典籍。無意中,我發現了十年前的一場文史案。卷入此案的叛臣,有一個,名叫孫沅。他飽讀詩書,曾高中頭名,且精修八卦五行之事。孫先生,你說,巧不巧?”


    孫冊麵露疑惑,道:“天下同姓者甚多,巧從何來?”


    梅川笑笑:“是嗎?孫沅其人,狂妄自大,桀驁不馴,為先帝所不容,抄家滅門。孫先生覺得,若有漏網之魚,被當今陛下知曉,會如何做?”


    孫冊道:“梅醫官說的這件事,與孫某無幹。孫某不做置評。孫某是大齊人,有大齊的良民籍,孫某的父親乃大齊的農人孫甲,孫某在錦都長大,這一切全都有跡可查。”


    “嗬。孫先生的師父薛之慶,是大齊第一武將。做出一份完完整整的履曆來,並不難。”


    “梅醫官是在誅心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梅川身上桂花酒的味道濃鬱。


    “孫先生,我看得出,南平公主對你甚是有意。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負了佳人。”


    她軟硬兼施。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孫冊若圖富貴榮華,安安生生在大梁做駙馬,再好不過。


    如若一意孤行,攪渾水,便性命堪憂。


    然,孫冊自詡自己的“出身”做得很完美,料梅川無有證據,故而,對她的“敲打”,並不為之所動。


    梅川的身影遠去。


    桂花酒的味道還縈繞在孫冊的鼻端。


    孫冊在京中數月,對坊間諸事了如指掌。


    風月樓的桂花酒,除了以桂花為釀,還加了一味荷葉。故而,除了桂花的香氣,還有荷葉的苦辛微澀。這一點,與別處不同。


    孫冊斷定,梅川去過風月樓。


    她不會無故去煙花地,定是在那裏發現了什麽。


    孫冊想著,大踏步往風月樓走去。


    更鼓敲了兩聲。


    孫冊在風月樓裏待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兒,出來的時候,忽然被兩個身著鎧甲的府兵架住。


    “你們是何人?”


    府兵麵無表情道:“孫先生,主子有請。”


    接著,不容他開口,將他推進一輛馬車。


    馬車往西跑了一陣子,停下。


    眼前的府邸,匾額上幾個赤金大字:公主府。


    朱瑁登基後,厚待皇族諸人。


    賞了一座極盡奢華的宅院給朱南平做公主府。


    朱瑁言曰:南平公主,朕之五妹,父皇鍾愛之。雖未出閣,賜公主府於京中,以示公主絕不遠嫁之意。


    公主府中。


    雕欄畫棟。


    孫冊被帶到正廳。


    南平正坐在書案前畫一幅山水。先帝喪期未滿,南平身著孝服,一身雪白。


    聽見動靜,她抬頭:“先生來了?”


    孫冊沒有想到南平會以這種方式喚他來。他拱手道:“公主殿下安好。”


    “聽說先生去了青樓?”


    孫冊有些尷尬:“是。”


    “府中有仆役來稟,阿五不信。從先生口中說出,倒讓阿五驚詫。”南平手中的筆重了些。


    孫冊道:“孫某去風月樓,另有隱情。”


    “是何隱情?”


    南平放下筆,等著他說出所以然來。


    孫冊打岔道:“敢問公主殿下,碧落姑娘去了何處,您知道嗎?”


    碧落已經在京中消失十多天了。孫冊知道或與南平有關,但他一直沒有開口詢問。


    南平指著畫,與孫冊道:“伊人在千裏,山水不可越。碧落姑娘去了該去的地方。阿五給了她豐厚的錢財,可保她後半生逍遙。”


    孫冊道:“公主殿下這樣做,是為了孫某嗎?”


    南平看著他:“阿五雖性子溫和,但,不能為人欺。先生是阿五的人。碧落姑娘與先生走得太近了些。當知分寸。”


    她有天家女的威勢。卻帶著幾分小兒女的嬌憨。


    白色軟緞鞋來迴劃著。


    孫冊想了想,道:“孫某蒙公主錯愛,心內惶恐。”


    “這就惶恐啦?”南平圓圓的臉兒上浮起笑意:“那還有讓先生更為惶恐的事呢。”


    孫冊還未反應過來,方才架著他來的兩個府兵伸出手來:“先生請。”


    南平道:“不管先生願不願意,南平要帶你去見皇兄。”


    她堅定地想為他謀個官職。


    周鏡央活著的時候,她事事謹小慎微。


    如今,周鏡央死了,母親的仇得報。


    她要好好兒地把握自己的餘生。


    她朱南平身上流著的,是皇家的血,是南界的血。她不該怯懦,不該退讓。


    文德殿中,同樣一身喪服的朱瑁坐在龍書案前批閱奏折。


    太監通傳:南平公主求見——


    朱瑁道:“快請。”


    南平帶著孫冊踏入殿來。


    朱瑁溫和道:“阿五,深夜來見朕,所為何事?”


    南平笑道:“給皇兄送個禮。”


    一旁沉默不語的孫冊暗暗打量著文德殿中的一梁一木,一桌一椅。這,就是父親昔年死諫於此的文德殿。這,就是父親蒙冤之地。這巍峨的宮宇,這朱家的朝堂,藏著多少齷齪,多少汙垢。


    朱瑁道:“什麽禮?”


    “阿五聽人言,古來明君,求賢若渴。阿五給皇兄送大才來。”


    朱瑁打量著孫冊,不鹹不淡地問了他幾句話。


    得知,他現時住在苻妄欽府中時,朱瑁心內一動,有了個想法。


    他屏退了所有人。


    殿內,隻餘他和孫冊。


    刑部尚書的迴稟,言猶在耳。參苻妄欽的折子,還擺在書案前。


    朱瑁開口道:“孫先生得皇妹與苻將軍高看,想來不是等閑之輩。可願為朕做事?”


    “陛下明鑒,孫某不才,不堪為官。”孫冊俯身道。


    朱瑁笑了笑:“為朕做事,不一定要在朝為官。”


    他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話。


    原來,他是想讓孫冊潛伏在苻妄欽身邊,替朝廷監視將軍府的動靜。


    孫冊凝神,推拒。


    朱瑁似有所指,道:“縱是為了南平公主,孫先生也不肯嗎?”


    孫冊沉默良久,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孫某受苻兄厚待,不能不義。可公主殿下,實為孫某心中所愛。古來恩義兩難全。為了公主……”


    他做出痛苦的神情,道:“為了公主,孫某願聽命於陛下。”


    恍惚間,他這番痛苦,連自己都信了。


    間者。


    多麽好的身份。


    如此,便可名正言順地周旋兩麵。


    南平的舉薦,無意中,成了孫冊手中一步極好的棋。


    內廷監。


    一個宮裝女子領著幾個人將一個麻袋扛來此處。


    這宮裝女子,是德妃娘娘身邊的鴻鵠,如今,她是絳雲宮的掌事宮女。


    麻袋裏裝著的,是小盒子。


    內廷監掌事迎上來:“鴻鵠姑娘,您深夜來此,可是德妃主子有何吩咐?”


    鴻鵠點頭,指著麻袋,道:“給他下麵,再來一刀。”


    內廷監掌事不解:“這……”


    鴻鵠道:“怎麽?內廷監幹了一輩子閹人的活兒,現在倒不會了?”


    內廷監掌事忙道:“會,會,會。”


    麻袋打開,小盒子平靜地看著鴻鵠:“是佩姐姐讓你這麽做的嗎?”


    鴻鵠道:“主子仁慈,奴婢卻不能不為她考量。”


    陛下已經賜了這孩子國姓。下一步會賞賜什麽,誰也說不好。


    本朝長子,隻能出自主子的腹中。


    既主子狠不下心,她便替主子狠心。


    主子縱是會罵她冒失。但過後,必能想明白。


    鴻鵠道:“動手!”


    內廷監掌事舉著半月刀,一步步向小盒子靠近。


    陰風嗖嗖。


    小盒子麵孔蒼白。他小小的身軀顫抖著。


    “不!”他喊道。


    內廷監掌事尖細的嗓音此刻如此刺耳。


    “咱們呐,就是奴才,主子再寵愛的奴才,還是奴才。割幹淨些,是好事。乖乖的,少些痛苦。”


    半月刀越來越近。


    “住手!”


    腳步聲紛遝而來。


    一個聲音厲喝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棉花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棉花花並收藏花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