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鏡男此時恭謹的態度,唐天隱約的猜到了紗簾後方之人的身份,隻是對方這樣不同尋常的語氣,成功的讓他不解的皺了皺眉:“鄭老板認識我?”


    “偶然聽人提起過罷了。”鄭老板說著,慢吞吞的站起了身,撩開自己這邊的紗簾信步走到了眾人的身前。


    他是一個麵目俊秀的男子,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了,梳著的大背頭的鬢角都已經斑白,周身散發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陰柔之氣。


    “還是說迴正事兒好了,聽說唐少爺欠了我們春風樓一萬多的大洋,打算賴賬不還了?”


    一說到這個,唐天頓時就把心頭剛剛升起的狐疑給拋到了腦後,很是憤憤不平的開口指責:“鄭老板,生意可沒有這麽做的吧?都說誠信為本,那些大洋不過就在我手中走了個過場,怎的就能要出近五千大洋的利息?”


    麵對質問,鄭老板隻是冷笑了一聲:“我鄭某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每一厘錢多少利息在唐少爺你簽下的借據中寫的可都是清清楚楚的!我與唐老爺之前也曾見過兩麵,大家都說虎父無犬子,今日一看倒也未必。”


    “陳德子,你且先送唐少爺出去吧,至於他欠的這些大洋,我迴頭直接跟唐老爺討要便是。”鄭老板說的雲淡風輕,麵上不見半點憂心。


    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能支起春風樓這樣大規模的生意,他在滬城當中還真沒怕過誰。


    眼鏡男垂頭十分幹脆的應了,唐天沒料到這位鄭老板竟是如此喜怒無常之人,一言不和就要找家長,瞬間有些慌了神。


    祝文山見狀,貌似很夠義氣的擋在了他的身前,卑微的笑著點頭哈腰:“鄭老板,您與唐老爺都是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件事實在不必鬧的這般難看的!”


    “這錢……我們一時間的確拿不出來這麽多,您看看能不能用物件兒換呢?再不濟唐家在城中還是有幾分話語權的,有些事隻要鄭老板您開口,唐兄一定義不容辭!”


    “嗯?”鄭老板微微側轉過身子,略微打量了唐天兩眼,隨後忽然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剛來滬城的時候,就聽說過唐家知恩圖報,不顧世俗的眼光迎娶了一位武師之女迴去做少奶奶。”


    “確有其事……”唐天遲疑著張了張嘴,一時間摸不清對方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那唐少爺與這位少奶奶的感情如何啊?”鄭老板麵上饒有興致的扯過一把椅子坐了下,好奇的繼續追問。


    不悅的加深了眉間的皺褶,唐天本不想迴應,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最終隻能含糊的說道:“這似乎與鄭老板無關。”


    “滬城當中人人都稱讚唐家上下有情有義,所以大婚之夜連夜出逃,把恩人的後輩娶迴家去卻不善待,就是你們唐家的情和義?”鄭老板一挑眉,語氣譏諷。


    眼底滿是不確定,唐天生硬的出了聲:“鄭老板有什麽話不如直說。”


    男人似乎是被他逗笑了,衝著眼鏡男揚了揚下巴,在其會意的將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呈到二人眼前時,這才慢條斯理的表明了意圖:“簽了它,今兒咱們之間的帳就一筆勾銷了。”


    唐天定睛一看,旋即心頭劇震,那竟是一封和離書。


    電光火石間,他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反倒是變得氣定神閑了起來:“合著鄭老板今天費了這麽大勁,就是為了我家裏的那個?不過真是抱歉了,這和離書恕我不能簽。”


    隻要徐海瑤活著一天,就必須要坐穩唐家少奶奶這個位置,這是唐老太爺還在世時對他的叮囑,個中的厲害關係他顯然也是清楚的。


    他就算再不願意,也是唐家的唯一繼承人,是以不管是為了唐家還是為了自己,這婚事都不能生變。


    最起碼現在不行。


    “哦……”鄭老板並沒有因此而暴怒,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你不想簽這和離書無非就是因為唐家對外還需要維持‘知恩圖報’的名聲,用以此轉化的紅利反哺自家生意罷了。不過以我的了解,最近唐老爺可是投了不少的錢想要在煤炭行業橫插一腳,從而使得資金鏈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眼下兒子又這麽不省心,也不知道唐老爺能不能掏出這一萬五千塊大洋來。”


    唐天唿吸一滯,臉上早就沒了剛剛的輕鬆愜意,隻因為他心裏清楚,對方說的是實情。


    他歸家這幾日,唐老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不說,還時常會歎氣,整個人身姿愈發佝僂,老態龍鍾的,很明顯是唐家的生意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就算我心慈,不計較這一萬五千塊的大洋,萬一唐家少公子整日流連於煙花之地,好賭成性且苛待恩人後代的流言一旦傳出去,會不會對唐家造成什麽影響,可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鄭老板言罷,放鬆的往後一躺,身下的搖椅不堪重負的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你……你……”這會兒的唐天簡直是悔不當初,心中三分氣憤、四分懼怕,餘下的則是惶恐不安,他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然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終也隻吐出了一句:“你陰險狡詐!”


    但這話對於鄭老板來說是不痛不癢的,他像沒聽到一般繼續微閉著雙眼,仍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身下的藤椅。


    就在唐天有些不知所措之時,一直默默站在一邊的祝文山突然上了前,在得到允許後從眼鏡中年男人手中接過了那張和離書,仔細的看了看。


    隨後他湊到了唐天的身邊,很是苦口婆心的勸道:“唐兄,你要不就簽了吧?那可是一萬五千塊大洋啊!要什麽娘兒們沒有,反正你也不喜歡那個武師之女不是嗎?”


    “祝兄,真的不行!”男人也是有苦難言,不過從那眸子裏隱約閃爍的光可以看出,此時他原本堅定的立場已經產生了些許的動搖。


    “唐兄你糊塗呀!”祝文山姿態誇張的搖頭歎息,將聲音壓的更低了:“這和離書上寫的可是你與那武師之女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就表示斷了這門親乃是你們兩個人……甚至於兩家的意思,你既沒單方麵的休棄了她,於唐家的名聲自然是無礙的呀!”


    “這年頭離婚的人可不在少數,外麵兵荒馬亂的,誰還能在意這種家長裏短的破事兒?不過就是夫妻兩個過不下去了,總比你背著恩人的孫女兒來春風樓喝花酒、賭花錢要好聽吧?”


    “況且你家中不是還有一位李小姐呢嗎?隻要簽了這和離書,你不僅能夠擺脫了那武師之女,還能給李小姐一個交代,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男人的語速極快,說的全都是一些繞來繞去、極具蠱惑力的套話,一通強力輸出下來,唐天的腦子裏就隻記住了幾個關鍵詞:一萬五千塊大洋、喝花酒、李小姐、兩全其美。


    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一些的思緒再一次的被攪成了一灘漿糊,唐天眨眨眼接過了祝文山遞過來的和離書,仔細的看了一遍後竟覺得對方剛剛所說的話很有一些道理在。


    下意識的捏緊了那張紙,他不確定的問出了從方才開始就一直盤踞在心頭的疑惑:“鄭老板,你和徐海瑤到底有何關係?”


    那徐家世世代代都是低賤的武師,當初要不是走了狗屎運,徐老太爺又怎麽可能有機會結識唐老太爺?所以在唐天看來,徐海瑤與鄭老板這種商界大佬理應是兩條平行線,沒有任何相交的可能性。


    “……”稍稍沉默了兩秒,鄭老板緩緩地睜開了眼:“徐家於我有恩,我這人又剛好知恩圖報。”


    雖然是在迴應男人的疑問,但話裏話外的嘲諷幾乎要拉滿了。


    他隻表明了徐家於他有恩,卻沒具體到個人,依著他這四十多歲的年紀,唐天便習慣性的以為又是一個受過徐老太爺恩惠的。


    抿了抿幹燥開裂的唇,唐天有氣無力的最後問了一句:“隻要我簽了,今天的賬當真一筆勾銷?”


    “生意人最注重誠信了,唐少爺這是信不過我?”鄭老板說著挪動了一下屁股,把手裏的珠串盤的噠噠作響。


    眼鏡男十分有眼色的從旁拿了一支筆,給男人遞了過去。


    最終在祝文山一連串的催促聲中,唐天咬牙在和離書的右下角潦草的簽了字並且還按了手印,接著撇下了那張宣紙頭也不迴的快步出了這間暗房。


    彎腰撿起了那張和離書,祝文山邀功一般的將其交給了鄭老板後,便很懂事的迅速離開了。


    之前還有些嘈雜的房間裏,再次恢複了該有的靜謐,鄭老板搖著頭走迴了紗簾後麵,衝著剛剛全程沒什麽言語另一道身影道:“徐小姐,好在幸不辱命。”


    海瑤翹起了紅唇,語帶感激:“多謝鄭老板成全。”


    “哪裏哪裏,這種小事相比於徐小姐醫好了我陳年舊疾的恩德,完全不值得一提。”鄭老板迴應的很是真摯。


    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托了宋二小姐的福,宋家雖從未對外宣揚過宋嘉硯的腿傷,但宋二小姐自身在上流社會中還是具有相當的影響力的。


    而有了她的極力推薦,海瑤在最近還真又收到了幾家的邀約,鄭老板算是其中之一了。


    海瑤複又說了兩句客氣話兒,之後有禮的同對方做了告別,悄然的從後門離開了春風樓。


    轉眼就過了一夜。


    滬城的清晨是由報童走街串巷的吆喝聲喚醒的,不過誰都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份普普通通的日報,卻意外的在滬城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大佬女配手拿反派劇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瀅珺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瀅珺然並收藏快穿之大佬女配手拿反派劇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