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和吳修遠一直沒敢合眼,等到天邊透出些微亮的時候,遠處終於傳來了低沉的號角聲,那是皇帝準備擺駕迴宮的儀仗。


    皇家一動,早就人心惶惶的各位大臣和家眷們自然也迫不及待的紛紛踏上了迴京的路,速度快的仿佛有什麽在身後追。


    天子在皇家秋獵上遇刺這一消息很快就震動了整個京城,而且據說刺客還是蠻人,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朝堂上下均是憤怒異常,紛紛上書請求皇帝徹查此事。


    皇帝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畢竟事情發生之後,他才是最氣憤的那一個。


    之前也提過,上位者一旦老去,猜忌之心自會蔓延瘋長,再加上身體上的力不從心,如今竟被那些蠻人悄無聲息的摸進了京中,他又豈能不震怒、不懷疑呢?


    意料之中的,皇帝將查清這場刺殺的重任交予了秋獵當晚猶如神兵天降出現在他麵前的路承恩,緊接著皇宮裏就傳來了天子重病的消息,暫且免去了每日的朝堂覲拜。


    如此,驚魂未定的大臣們就隻能整日的窩在家裏,像是吳修遠這種坦蕩清明的道還好,無端多出了幾日修養身心的時間。可那起子心裏有鬼的,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為過。


    路承恩就像是高高懸在京城上方的一把利刃,眾人皆有一種預感,這把利刃一旦落下,定會血洗京城的。


    對於外界的風起雲湧,海瑤是渾不在意的。趙氏大概被皇家獵場的那一晚給嚇到了,迴府之後便不許她在此事有了結果之前隨意出府,把她徹底的拘在了身邊,一針一線的繡著自己的嫁衣。


    這期間,宋氏也偶爾會來到青鬆院好奇的打聽一下秋獵當天到底發生了何事,畢竟世人大多隻知道皇帝遭遇了刺客,卻都說不清事情的前因後果,自然是要找個所謂的‘明白人’問上一問的。


    隻可惜,趙氏嘴嚴的緊,隻用事發當時她全程都在帳篷中,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來敷衍搪塞。


    至於海瑤,就更不會告知宋氏吳謹珍已經出了事,因為司馬府的珍姨娘被當做細作抓走了,這可是連吳修遠都不知曉的秘辛。


    宋氏隻能每次都是敗興而歸,直到這天夜半時分,黑暗而又靜默的京城被一陣雜亂而又響亮的鐵蹄聲驚醒。而那些在東cheng貴人區巷弄中來迴迅速動作的正是大昌國的精兵強將,每個人身著的精鋼鎧甲與手中拎著的精鋼佩劍,更是讓人一眼就能夠辨別出來這些士兵隸屬於哪位將軍的麾下。


    火光映照的每條巷弄裏都猶如白晝,眾人卻隻敢緊閉大門的呆在府中,一邊焦急的張望著外麵衝天似的火光,一邊默默地祈禱著太陽快些升起。


    大概是因為黑夜總是讓人格外的沒有安全感,就連吳修遠也是在離著大門最近的正堂內生生的坐了一夜,趙氏則是陪在一旁轉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正中央地麵上擺放的大香爐中的熏香,也隨著更換了一波又一波。


    即便夫妻二人沒想通知海瑤此事,遠在琉璃院的她還是在後半夜的時候接到了消息。


    雖然她深知路承恩這個人一向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但在麵對東宮及駱府、司馬府這些龐然大物的時候,依舊避免不了為其捏了一把汗。


    好在外麵的動靜終於在天邊剛擦亮的時候消失了,可就當吳修遠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吳府的大門卻忽然被人敲的猶如悶雷在響。


    頂著門房那膽怯中又帶有詢問的眼神,吳修遠眉頭緊皺的沉吟了半晌,最終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好在當大門被緩緩拉開之後,門外站著的是宮中來人,對方是依著皇帝的意思來通知他趕緊去宮裏參加早朝的。


    吳修遠自是不敢耽擱,忙不迭的換了朝服就直奔皇宮去了,而這一去就是整整一日,急的趙氏是坐立難安。


    她最終甚至叫上了海瑤,帶著幾名府上手腳功夫最好的小廝就乘坐馬車趁著天色還未晚就出了府,盤算著去打探一下宮中的情況。


    在經過駱府和司馬府所在的巷弄口的時候,趙氏還特意撩開了車簾探出頭去張望了好一陣子,因為巷子裏的光線著實有些昏暗,也沒能看出什麽名堂來。


    無奈便隻能前去拜訪了一位平日裏熟悉的夫人,隻可惜對方的爺們兒也是早早就被召進了宮中去,迄今為止也是沒能傳迴來半點消息。


    這一瞬間,趙氏的腦海裏閃過了無數種可能,在拜別了那位交好的夫人後,她又帶著海瑤命車夫前去皇宮附近轉了一圈。隻可惜宮外的戒備肉眼可見的比之前要森嚴上不少,馬車還沒等接近就有宮中的禁衛軍上前進行了客氣而又委婉的驅逐。


    無奈之下,母女二人在天剛擦黑的時候迴到了吳府,海瑤為了能夠適當的轉移趙氏的注意力,便主動的留在了青鬆院,順便做起了針線活。


    直至接近三更天的時候,前院裏終於有了點動靜,很快便響起了青鬆院守門婆子那熱烈的通報聲:“老爺迴來了!老爺迴來了!”


    一進屋的吳修遠顧不上趙氏那焦急的注視,直接走到桌邊喝幹了一壺已經有些微涼的茶水,接著才開始搖頭歎息,嘴裏直唿:“大昌國這迴是真的要變天咯!”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更不可妄論朝政,是以男人也沒說太多,隻是含糊的迴了兩句趙氏的問話,稍微安撫了一下她的心。


    對此海瑤也沒急,在離開青鬆院後照常迴到了自己的琉璃院,由春喜伺候著熟悉完畢,便爬上了榻、滅了燭火準備睡下。


    反正吳修遠都能夠平安歸來,那就代表著過程應是有驚無險,最後的結果還是好的。


    白日裏與趙氏在外麵折騰了許久,又低著頭繡腰帶繡到了快天亮,即使她一向精力充沛也是有些撐不住了。隻不過在睡過去的前一秒,她還在心中惦記著,改日定要將路承恩再請到如香坊去,將這兩日宮裏宮外所發生的事,仔細的問上一問。


    不知睡了多久,榻上薄紗之後的海瑤略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在調整了兩次姿勢後,終究還是緩緩的起了身。


    這才發現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伸出手掀開了紗簾,她坐在榻邊皺了皺眉,總覺得似乎有哪不大對勁。


    外麵一直守著的春喜應該是聽到了動靜,招唿了一聲後便推開門進了來,麵上不大開心的樣子,在撂下手中的水盆後嘟著嘴開了口:“姑娘,昨天夜裏老爺迴府的時候,可與你提過路將軍的事兒?”


    “並無。”海瑤眉頭一跳,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


    “老爺也太過分了!”小姑娘不由得繼續抱怨,心中許是還會怕的,是以聲音壓得極低:“今兒一早,外麵街上就可熱鬧了,咱們院裏的小丫頭便跑出去和廚房采買的婆子打聽了一下,原是路將軍又奉命前往邊境打仗了!”


    “據說這次的仗特別難打,皇上都親自上了城門樓替將士們送行哩,路將軍喝了送行酒,同將士們一起摔了碗,那聲音離著老遠都能聽清楚。”


    “老爺肯定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怎的都不和姑娘說一說呢?路將軍未來也會是咱們府上的姑爺……這一去不知又是多久,好歹讓您和將軍道個別啊……”


    春喜說著說著就癟了癟嘴,畢竟在她的心裏自家小姐和路將軍當真是一對良配了,雖然二人之間的婚約來的有些不清不楚,但光憑人家路將軍每次都沒有怨言的出手相助,就知對方的確是個值得托付的,總比那些盲婚的要好上百倍。


    戰場一向都是不確定因素最多的地方,如果這仗難打,拖上個四五年也不見得多奇怪。


    四五年啊!自家小姐到時候可都是老姑娘了。


    起先海瑤還沒怎麽在意,但聽到小丫頭這麽一提,就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轉身走迴了榻前,幾番打量之後眼底閃過了一絲了然。


    昨天夜裏從青鬆院帶迴來那條已經繡好了藏藍色男士腰帶原本是被她放在了窗下的小幾上了,此時已然不見了蹤跡,她複又穿過中堂去了主屋另一邊的書房,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擺在書桌中間的一個信封。


    淡定的揮退了春喜,海瑤打開了那封信,上好宣紙上的字蒼勁有力,隻一眼便能瞧出書寫之人的獨特風骨。


    寫下這封信,路承恩彼時應該是較為匆忙的,不過依舊隻用了寥寥數語,就交代清楚了她所好奇的一些事。


    太子落馬了,連帶著駱家和司馬家也都沒什麽好下場。


    原本皇帝的打算是由路承恩出麵偷偷料理了駱府和司馬府上下,接著再找個借口免去東宮太子的頭銜,好借此勉強維持住皇家的顏麵。


    畢竟當朝太子私通蠻人,這話傳出去必定會狠狠地打了皇家的臉。


    然令人意外的是,路承恩前一天晚上帶著那麽多的兵在夜色的掩蓋下悄無聲息的攻入了駱家和司馬家後,竟沒有發現駱太傅、司馬縣公、駱弘信等人的身影。


    同一時間,宮裏早就亂成了一團,原來太子、駱弘信等人顯然早就察覺到了皇帝已經起了疑,這才在路承恩有動作的當晚決定鋌而走險再來一次逼宮。


    隻可惜他們終究是中了路承恩步步緊逼的計中計,就在太子和駱弘信率人包圍了天子的寢殿之時,直接就被人從外麵給包了餃子。


    太子慌不擇路的撞破了寢殿的大門,卻驚愕的發現本應該在城中抄駱府和司馬府家的路承恩正與皇帝麵對麵的下著棋。


    後麵自是不必多說,混亂也是難免的,好在最後太陽還是照舊從東方升起。


    也正因為如此,皇帝才一大清早就將朝中的大臣們都召進了宮,唱了一出殺雞儆猴的好戲,在那麽多人麵前直接處置了駱太傅、司馬縣公及駱弘信等一眾罪魁禍首,據說宮裏那一處青磚地麵上,已經被鮮血浸成了深色。


    看到這,海瑤了然的眨了眨眼,怪不得吳修遠昨日迴來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感情是被嚇了夠嗆。


    一邊淺笑著搖了搖頭,她也終於翻看到了那幾張宣紙的最後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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