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正一臉心不甘情不願摘著花瓣的吳謹柔,則是隱蔽的撇了撇嘴,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抱怨。


    自從兩年前在某個宴會上見到了駱弘信,隻一眼她就淪陷了,她做夢都想嫁進駱家和對方長相廝守。


    但駱弘信的家世注定了他是個有大抱負的男子,和那些京中紈絝一向不同,少年有著超乎於同齡人許多的穩重與心計,他隻想好好繼承祖父駱太傅的衣缽,繼續穩固住駱家在京中的超凡地位。


    可若是從普通的秋闈開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未免太慢了些,像是駱弘信這種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又怎會浪費這樣的時間?


    所以就要走捷徑,而最近的一條路就是站位。


    選擇一位皇子並成功的扶持著對方登上皇位,待到那名皇子黃袍加身之日,也就是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時。


    很顯然,駱弘信最終的選擇是正統的東宮太子,隻要對方不太廢,總歸會比別的皇子的機會大一些。


    心愛之人有這樣的遠大理想,吳謹柔自然是要默默支持的,再加上她總覺得駱弘信對自己的態度和旁的小姐不一樣,於是就義無反顧的一頭紮進了這個清潤少年的溫柔鄉中,沉溺到不可自拔。


    駱弘信說太子需要吳修遠在朝中的支持,她就想都沒想的夥同司馬揚出手算計了剛剛被認迴不久的嫡姐。


    吳謹柔一直在心中幻想著,有朝一日太子登基,駱弘信成了史上最為年輕的太傅,然後騎著高頭大馬風風光光迎娶她的場景。


    她自知吳府的門第配駱弘信是有些捉襟見肘的,正因為如此才對其言聽計從,隻為了讓對方感受到她終究是比那些小姐們更有價值。


    她聰明、能幹、不是被常年拘在後院隻知道看折子戲、搓胭脂的蠢貨,她相信駱弘信那樣的人,一定不是一個隻會看女人家世和外表的俗人。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誰又能想到,隻一夕之間吳府竟然徹底變了天!


    她不再是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大學士府嫡次女,僅僅一個破落商戶的女兒,又怎麽可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猶如明月般皎潔的駱弘信呢?


    好在駱弘信終究是對她有情的,並沒有就此放棄她,而是在得知了吳府劇變之後的第一時間派司馬家出麵將她帶出了王家那個魔窟。


    至於王家夫婦和他們那個寶貝兒子的死活,吳謹柔說實話並不在乎。


    當初她在京郊出手救下逃難的一家不過也是礙於身邊有著很多的公子小姐,所以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給大家看罷了。


    什麽親生父母?這家人的存在隻會時刻提醒她有著上不得台麵的身世,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那對夫妻隻生未養,如此也算是替她這個女兒做了最後一件好事了。


    自此,吳謹柔對於駱弘信是更加的死心塌地,因為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所以在對方隱晦的提出隻要她能討得皇帝的歡心,便能助她恢複吳府嫡出小姐的身份之時,她沒做絲毫猶豫的就應了。


    一邊是失去吳府小姐的身份和駱弘信之間徹底沒可能,另一邊是對駱弘信有價值的同時還能夠恢複貴女頭銜,也就代表著事情還有希望還有轉機,她自然不會遲疑。


    就這樣,她被悄悄的送進了宮,還成了皇帝所在的乾坤殿的宮女。


    之後就沒有見過駱弘信了,少年在分別之前隻告訴她等待時機,這一等就是兩天。


    隨著時間的流逝,吳謹柔難免有些心浮氣躁了起來,她順手把掐下來的脆嫩花瓣扔進了挎著的竹筐裏,下一秒卻驚覺不知何時一雙精致的乳白色繡鞋竟悄無生息的闖進了她的餘光範圍內。


    狐疑的抬起了頭,她不由得唿吸一滯。


    海瑤正笑吟吟的立在花叢的旁邊,俏生生的就像是花枝上新發出的翠綠的芽,渾身上下充滿了令人耳目一新的生命力。


    “貴人。”為首的嬤嬤見狀屈膝行禮,這個時間段能夠出現在後宮花園裏且自由走動的,就算是眼生也容不得他們這群宮人蔑視,因為保不齊就和哪位娘娘沾親帶故的。


    在宮中伺候了一輩子的皇帝,這點子眼力見嬤嬤自然還是有的,很快她就招唿著其他宮人陸續退走了,反正後宮的花園又不止這一個,沒必要擾了貴人的興致。


    很快,這處小花園裏就恢複了原本的清淨,身著湖綠色宮裝的丫鬟們走了個幹淨,最後隻剩下了吳謹柔挎著精致的竹筐,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理智告訴她應該邁開腿逃離此處,趕緊通知駱弘信吳海瑤意外入宮的這件事,但事實卻是她心底瞬間湧出的不甘將她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謹柔妹妹?還真是你?方才恍惚間,我甚至覺得自己認錯人了。”海瑤捏著帕子,故作吃驚的掩住了嘴,那姿勢、表情和語氣,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


    吳謹柔沒應聲,但要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全身上下都在不自覺的、小幅度的抖著。


    海瑤像是沒注意到她的緊張,身形微動,緩緩地繞著少女開始踱起了步:“前兩日傳來了城西王家被滅了滿門的消息,父親母親悲痛欲絕,母親因為傷心過度直接犯了老毛病,到現在都沒能起身。”


    “謹柔妹妹真是的,既然安然無恙,也該派人迴府報個平安才是。隻是我也很好奇,王家被滅門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妹妹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宮中呢?”


    “不用你在這裏假慈悲!你怕是巴不得我和王家上下一起斷了氣好一了百了吧?”用力的深唿吸了幾口氣,吳謹柔這才略揚起了下巴出了聲,萬不肯在對麵之人麵前低了頭。


    “那日王家突發變故,我也慌了神,好在被人救下送進宮裏,好歹也能活下去。”


    “至於吳府,我到底為什麽不能迴去你最清楚,現下你滿意了?我已不再是吳府的嫡二小姐,也不會再和你爭父親母親的寵愛了,你如今是高高在上能夠隨意進出皇宮的貴人,我呢?卻要起早貪黑的伺候人,就算折花被刺的滿手都是傷也是不能夠叫苦半分的。”


    還算聰明,知道避重就輕的轉移話題,適當的示弱而降低她的戒備心,海瑤肯定似的揚了揚眉。


    若是今日換做吳府的旁人在,怕是會被這樣的巧舌如簧給騙了過去。


    隻可惜……


    “這麽可憐啊?讓妹妹說的我都有些不忍心了。”海瑤順勢停在了吳謹柔的正對麵,慢吞吞的掀開了眼皮,就這樣直直的看了過去:“現下我隻是有些好奇,王家為什麽會突發變故,那救下你的好心人又是哪位?”


    “此人想必是身份非凡的,畢竟能把一個身份不清不楚的人安插在禦前伺候,可不是誰都能辦到的。”


    吳謹柔聽到問話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接著努力維持著臉色不變的低聲嗬斥:“這又與你何幹?吳海瑤!我都已經被你逼出吳府了這還不夠嗎?你非要我死在你麵前?”


    “喲,謹柔妹妹這話可是言重了。”海瑤自然不會受她威脅,隻是從鼻子裏擠出了一聲輕笑:“再說了,你怎麽會舍得死呢?畢竟前方還有大好的前途等著你哩!”


    許是從她的陰陽怪氣中聽出了什麽,吳謹柔的麵部線條頓時一緊,微微後退了小半步,十分警惕的問道:“一個宮人,不過就是渾渾噩噩度餘生,哪裏有什麽前途可言?”


    海瑤似是疑惑:“你可是在禦前伺候,又是天生的好顏色,說不準哪天就一躍成了後宮的娘娘了。一旦討了聖上的歡心,妹妹大可以委委屈屈的表明自己乃是大學士府嫡次女的真實身份,梨花帶雨的表示隻是因為愛慕皇上才會出此下策……”


    “到時候龍顏大悅,一到冊封的聖旨下到吳家,你也能靠著吳府嫡次女的名頭在後宮成功的混到一個還算可以的位分,而府中正在為你的失蹤感到傷心的父親母親則是會被這猝不及防的一道聖旨砸個暈頭轉向。”


    “聖意不可違,可說出實情就會是欺君的大罪,我想他們最後也隻能咬緊牙關繼續認下你這個女兒了,是也不是?”


    “你……!”


    隨著她的話語,吳謹柔逐漸變了神色,從眼底那透出的錯愕來看,她的這番揣測應該是八九不離十。


    這邊話音剛剛落下,那邊的吳謹柔轉身就要走,瞧著那踉蹌的步伐頗有種慌不擇路的意思。


    海瑤見狀一個箭步上前,精準的擋住了對方的去路,像是沒有看到其眉眼間的不安,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謹柔妹妹這是急著去哪?通風報信嗎?可是你先仔細聽一聽呀。”


    聽?聽什麽?


    吳謹柔拚盡全力想要使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耳邊聽到的隻有不遠處宮人門的嬉笑聲,和她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再無其他。


    麵對她的疑惑,海瑤先是後退兩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然後露出了傷心的表情:“你許是不知吧?我府上有位嫡親的二妹妹,這兩日突發惡疾,忽然於剛剛咽了氣。”


    “現下我們吳府應該已經內外掛滿了白綾,請來的樂班子應該也奏起了樂,從此世上便再也沒有吳謹柔這個人了。”


    嘩啦啦。


    原本在吳謹柔手臂上挎著的竹籃瞬間跌落在地,內裏的花瓣也跟著片片飛進了泥土裏。


    怎麽……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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