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十八一早,顧欽吩咐人在府門口掛上紅燈籠。


    兩個嬤嬤嗤笑一聲,跟顧顯說道,“伯爺,按理老奴不敢多嘴。隻是您也知道,這妾室進門,誰是用大紅的?越是皇家,越重規矩。您家這燈籠,有些違製了。”


    “我姐姐出嫁,就掛在我們自己家……”顧欽瞪著那兩個嬤嬤。


    “二公子此言差矣,府上姑娘不是出嫁,乃是納入王府,您這掛了燈籠,引人誤會就不好了。”


    顧欽氣得想吵,錢氏連忙攔住,遞上兩個荷包,“兩位嬤嬤,我家女兒到底也是貴妾……”


    兩個嬤嬤看她給的荷包裏挺厚實,掃了幾眼,終於鬆口,“那就府內掛著吧,府門口是萬萬不能掛紅燈籠的。”


    顧顯本來還想著晉王的麵子肯定要比夏世子大,那顧如玥進晉王府,總有些人情恭賀往來。不想他在府裏等了一天,一個上門的都沒有,隻有定國侯府耿氏讓人送了一份禮來。


    投在晉王門下的看不上顧如玥這個貴妾,還在觀望的看雲妃盛寵不再心裏嘀咕,自然也不願來顧府。


    錢氏為了熱鬧,擺席請街坊鄰居熱鬧一下。顧顯看著那些粗俗的吃相,氣得一甩袍袖,迴到府中,再不肯出來了。


    到了下午,王府來接人的轎子停到府門口,隻是一頂二人抬的小轎。


    顧銘雙腿不能站立,壓根沒有露麵,顧欽背了顧如玥送到門口,隻有顧家自己請的喜樂班子,稀稀拉拉吹著樂曲,沒有增添喜氣,反而透出點淒涼。


    錢氏本來為顧如玥準備了八個丫鬟做陪嫁,兩個嬤嬤掃了幾眼,提醒說妾室隻能帶兩個丫鬟進門,其他陪房之類等以後姨娘稟告王爺,首肯後再安置。


    顧如玥氣得一把拉下蓋頭,“兩位嬤嬤,我即便是妾室,也是懷恩伯府的姑娘。若是陪嫁太少,不是要墮了我伯府的體麵?”


    兩個嬤嬤態度恭敬,語氣也柔和,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沒有商量的餘地,“姨娘,尊卑有序,皇家自有規矩。您就算出身伯府,王爺也不能為了您一個改了規矩啊。不然以後其他姨娘進府,不都要跟著您壞了規矩?”


    另一個說道,“姨娘若是懷恩伯府嫡出姑娘,這事也許還能迴稟王妃,商量一下,畢竟伯府的體麵是要顧的。臘月裏伯府姑娘出嫁到王府做世子妃,那也是按照規矩,陪嫁陪房一點規矩不錯的。可是,您出身旁支,這就不能比肩了。”


    兩人一口一個姨娘,說出的話毫不留情,差點讓顧如玥氣得背過氣去,“你們……”


    待要罵人,到底又不敢抬放肆。這兩個嬤嬤擺明了是沈氏派來折辱自己的,自己若是當眾罵了,不是落人口實?


    錢氏急忙將蓋頭給她蓋上,“玥兒,且不要急,不要急。”


    對,我不能急,等我在王府立住腳,這些仗勢欺人的奴婢,我再收拾不遲。


    顧如玥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終於不再說話。


    顧欽背著顧如玥上了花轎,轎子上自然也沒有大紅裝飾。唯一還讓人安慰的,就是晉王府還派了一個管事帶著四個小太監護著轎子迴府。


    兩個嬤嬤看顧如玥上轎後,看著她那粉色蓋頭,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沒有鞭炮聲聲,沒有一路鑼鼓嗩呐,期盼歡喜了這麽久,驟然麵對這樣的落差,不要說顧如玥,就連二房的下人們,都覺得姑娘出門太過簡單了。


    顧顯不願露麵,顧欽在門口相送,看著一母同胞的姐姐就這麽被抬走,他又氣又羞,迴來時眼睛都氣紅了。


    顧銘倒是不知何時坐到廳中,看顧欽紅著眼的樣子,“哭了?”


    “大哥,三姐——姐姐,就這麽嫁了?”


    “她是去王府享福了,你哭什麽?”顧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來人,送些酒菜到我房裏,再去胭脂河叫兩個粉頭來。”


    錢氏站在邊上,想勸又不敢開口。她不敢麵對這兩個兒子,尤其是顧銘,一看到他,她就悔恨為何傷的不是顧錦顧鈞?


    顧欽看顧銘離開,看向錢氏,“母親——”


    錢氏沉聲道,“忍一時之辱,等你姐姐在王府站穩腳跟,一切就好了。你看雲妃娘娘,管著宮務,享有盛寵,當初連皇後娘娘都得避讓三分。”


    她的手指掐進肉裏,又說道,“你姐姐今日之辱,都是拜顧如畫所賜。要不是她得罪了王妃,又得罪了雲妃娘娘,還將你大姐夫打了,你姐今日怎麽會受此羞辱?這都是他們害的,你要記著,都是他們害的。”


    錢氏用力抓著顧欽的肩頭,惡狠狠地說道,“你一定要記住!”


    顧欽就覺得,眼前的母親,沒有記憶中的慈眉善目,一直待在佛堂中,臉色蒼白,一直吃素,人也有些瘦脫形了,整個人看著有些恐怖。


    他胡亂點頭,退開幾步,“兒子——兒子去讀書了。”他匆忙跑迴書房,感覺隻有躲在那兒,才算安靜些。


    錢氏迴頭,看到紅杏站在角落。


    紅杏一對上她的目光,連忙上前扶住她,“夫人,奴婢扶您迴去休息……”


    錢氏一巴掌甩在了紅杏臉上,“滾!我才剛從佛堂走出來,你就想把我趕迴去?你們這些賤人,是不是我在佛堂這些日子,一個個翻天了?”


    “夫人,奴婢沒有,奴婢是扶您迴房去……”紅杏連忙解釋。


    錢氏發泄一通,又清醒過來,看到紅杏一邊臉都腫了,又連忙安撫道,“紅杏,我不是與你為難。”


    紅杏趕緊點頭,“奴婢明白,夫人隻是心裏為姑娘心疼。”


    錢氏唔了一聲,隨著紅杏的攙扶往正院走去,走了幾乎,忽然停下,往她腰身上掃了幾眼。


    紅杏心跳如鼓,卻不敢躲開。


    錢氏沒有再說什麽,迴到正院,顧顯正坐在躺椅上,看到她迴來,“玥兒上轎了?”


    “老爺,玥兒等了您好一會兒,您是頭疾又發作了嗎?”錢氏不敢直接罵顧顯不送女兒上轎,隻能隱晦地表示不滿。


    顧顯哼了一聲,“王府的嬤嬤都說是妾室之禮,我若是站到門口相送,不是讓人家為難嗎?”


    錢氏知道,顧顯是看王府對顧如玥不看重,嫌棄丟臉,這心又往顧如畫那邊飄更遠了。


    “玥兒也是剛過門,等王爺與她熟了,兩人有了情分,也就不一樣了。”


    “嗯,但願如此。”顧顯嗯了一聲,對錢氏遞來的茶碗擺手示意放到邊上,“你難得從佛堂出來,去歇會兒吧。紅杏,過來給我揉一下頭。”


    紅杏為難地站在那兒,不敢就這麽過去。


    錢氏深吸了口氣,才笑著說,“沒聽伯爺吩咐嗎?你在這兒好好侍候著,我替老太太抄了幾卷經文,等會兒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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