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馭半分也不理會,大跨步往外走,眼看著便要跨過門檻。


    “李行馭,你這般強奪了她迴去,又有何意義?”朱平煥語氣譏諷:“娍兒心裏沒有你,你就算將她搶迴去,也是你輸了。”


    李行馭聞言頓住了步伐。


    趙連娍手揪著李行馭衣襟晃了晃,示意他趕緊走,她不想和朱平煥這麽病態的人再有任何瓜葛。


    “你問。”李行馭卻轉過了身,麵對著朱平煥。


    他倒不信了,朱平煥能勝過他?


    趙連娍臉靠在李行馭懷中,沒有任何動靜。


    朱平煥盯著她,聲音顫抖:“娍兒,我問你,你是自願和他走的嗎?”


    趙連娍沒有說話。


    她當然是自願的,自願的不能再自願了,雖說李行馭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比起朱平煥來還要好一些,至少李行馭沒有將她囚禁在地底下。


    想想那暗無天日的日子,她渾身都忍不住發抖。


    書房裏一片寂靜。


    李行馭抬著下巴,含笑看著朱平煥,打破了沉默:“福王殿下還要再問嗎?”


    朱平煥踉蹌了一步,直直摔倒了下去。


    “殿下……”


    韶平慌亂的上前,手忙腳亂。


    李行馭不再理會這一切,抱著趙連娍往外而去。


    將要出院子時,趙連娍忽然想起朱平煥的話來:“等一下。”


    “怎麽?”李行馭低頭看她。


    大概是好些日子沒有曬太陽了,她本就瑩白剔透的肌膚更白了幾分,半透似的,吹彈得破。


    他看著,卻沒有意動,心底隻有一陣一陣的心疼,趙連娍跟著他,真的吃了太多的苦。


    尤其還吃了他不少苦,他想起來心裏頭便悶得難受。


    “福王說,他奉旨去揚州殺我,我如今已經是個死人了,見不得光。”趙連娍攥著他衣襟:“不然,你放我下來,讓人將馬車趕過來吧。”


    “這道旨意,我沒有聽聞。”李行馭烏濃的眉眼染上了一層霜雪之意:“待我明日進宮問問陛下。”


    他說著,也不忌諱什麽,直接抱著趙連娍走了出去。


    *


    書房裏,幾乎昏厥的朱平煥總算緩過一口氣來。


    “殿下,您別想了。”韶平幾乎哭出來:“屬下說句僭越的話,她就是個沒良心的,您待她再好,她也隻認得鎮國公。


    屬下求主子別再執迷不悟,折磨自己了……”


    朱平煥手捂著傷口喘息晢,臉色煞白,雙眸卻紅的可怕,瘋狂之意自他眼底蔓延開來,帶著病態的執著:“我說過的,她還敢再離開我,我要將她捉迴來,打折了腿鎖在我身邊……”


    他的臉色實在太可怕了,韶平被嚇著了,一時間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什麽來,緩了片刻,他才帶著哭腔道:“主子,現在趙姑娘還活著的事情瞞不住了,您是不是該想想要如何給陛下交代?”


    欺君可不是小罪啊!


    “隨父皇如何處置。”朱平煥閉上了眼睛,隻要不死,他終究還是會將趙連娍捉迴來的。


    *


    馬車停了下來。


    趙連娍透過馬車窗口簾子的縫隙往外看,正看見“明月院”三個大字。


    “那個……”她躲開李行馭伸過來的手,垂眸小聲道:“我想迴平南侯府。”


    終於出來了,她總算重獲自由了,和李行馭也該分清楚了。


    因為一直抱著和離的心思,她對鎮國公府,並沒有什麽歸屬感。


    而且,她如今有休書了,她不是李行馭的妻子了。


    “我派人送消息去了,嶽丈和嶽母他們很快便會來看你的。”李行馭將她縮迴去的手硬拉了過來,握在手中。


    她手有一些些涼,放在手心軟軟的,像一捧水,隨時都會從指縫中流走一般。


    “我想小葫蘆了。”趙連娍將手往後抽了抽,沒能抽迴來。


    “小葫蘆也會和他們一起迴來。”李行馭起身:“我們先進去。”


    趙連娍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敢拒絕。她心裏對李行馭的懼怕還在,也知道他雖然這會兒看著一派清潤,可一翻臉,就是另一種光景了。


    李行馭看著她疏離又警惕的模樣,心裏窒了窒,動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一把將她抱起,下馬車進了院子。


    他不能忍受趙連娍再離開他。


    雲蔓幾人每日都將院子裏裏外外收拾的幹幹淨淨,不隻是因為李行馭住在這裏,也是因為她們盼著趙連娍早點迴來。


    如今,趙連娍終於迴來了。


    雲蔓幾人忙著開門,又在後麵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看李行馭的背影。


    因為李行馭的緣故,她們不敢開口打擾,仔細辨認了一下李行馭懷裏的身影,確定是自家夫人無疑了。


    “雲蔓,真的是夫人迴來了嗎?”雲蓉不敢置信,手掐著自己的臉,隻怕自己是在做夢。


    “是,是真的。”雲蔓紅著眼圈點頭。


    “太好了……雲蔓,太好了……”雲蓉連著說了幾遍“太好了”,挽著她的胳膊忍不住喜極而泣。


    外麵都傳夫人死了,她在出去采買聽見人家議論,還和一個婦人打了一架。


    她就知道,她家夫人福大命大,福氣還長著呢,果然夫人活著迴來了。


    雲蔓也跟著抹眼淚。


    雲燕在一旁看著,也是滿心喜悅,但仔細看她眼底,終究是藏著一抹憂傷的。


    “來。”李行馭將趙連娍安置在床上,疊了薄被子塞在她後腰處:“這樣舒坦麽?要不要再來一條?”


    “不,不用了。”趙連娍偷眼瞧他。李行馭這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對她這麽好?


    之前,李行馭對她好都是想和她歡好,但也沒有這麽殷勤過。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都快要臨盆了,李行馭不會是還想和她……


    “娍兒。”李行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抬手去撫她臉,烏濃的眸底情緒複雜濃烈。


    他想將真相告訴她。


    “別。”趙連娍嚇得往後躲了躲:“我……我隻幾日就要生了,你不能……”


    李行馭怔了一下:“你……我不至於這麽禽獸吧?”


    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就是他從前做的混賬事,給趙連娍留下了心理陰影。


    這樣一來,他更不敢和她說,他就是季佑的事了。


    趙連娍躲閃著他的目光,沒有說話,那誰知道啊,畢竟你瘋起來什麽事都做得出。


    李行馭深吸了一口氣,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我有東西給你。”


    “不用了。”趙連娍弱弱的拒絕了。


    她可是要和李行馭劃清界限的,都已經拿到休書了,就不要李行馭的東西了,免得又和他糾纏不清。


    李行馭不容她拒絕,將放在小幾上的妝奩盒子捧到她跟前。


    “這個,本來就是我的。”趙連娍忍不住摸了摸那個妝奩盒子,這裏麵都是她用心血換來的銀子,李行馭當初不許她帶走,她可心疼了好些日子。


    現在,李行馭終於願意講理,將這些東西都還給她了嗎?


    “還有這些。”李行馭將一串鑰匙遞給她,另外還有一個楠木包銅角的匣子。


    “不用了,不用了。”趙連娍連連擺手,烏眸中滿是拒絕。


    李行馭這是?拿東西補償她這些日子吃的苦?那一定都是好東西,但就像新婚夜李行馭給她的那一箱金首飾一般,她可不敢要他的東西。


    她隻拿自己該拿的。


    “你不問問這些是什麽嗎?”李行馭舉著那串鑰匙對著她。


    趙連娍搖搖頭,她真不想知道。


    “是我庫房的鑰匙,盒子裏是金票。”李行馭將那串鑰匙硬塞在她手中:“以後,都歸你管。”


    趙連娍拿著那串鑰匙,跟燙手似的,不知道往哪扔,左看右看放在了床沿上:“使不得,使不得,我不會管那些。


    我有銀子的,你看……”


    她說著,拉開妝奩盒子的抽屜,銀票一下彈了出來,她眼睛不由亮了一下。


    李行馭神色黯然,趙連娍看銀子的眼神,比看到他要興奮開心多了,可見他在她心裏有多差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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