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趙連娍被他晃得難受,抬手推他:“我好痛……”


    “趙連娍,你醒醒。”李行馭冷靜了一些,不甘心地喚她。


    “別動……”趙連娍扭過頭作嘔。


    李行馭停住了晃她的手,卻仍然抱著希望,雙目緊盯著她煞白的小臉。


    趙連娍燒糊塗了,口中斷斷續續說著:“尤……尤遂初給的……給的肉幹……動,動了手腳……”


    李行馭頹然的靠迴大樹上,趙連娍隻是喚尤遂初“阿尤”,不是喚他。


    他咬牙看著趙連娍,這女人竟然和尤遂初也這麽親近,真是不知道自愛。要不是看在她病殃殃的份兒上,他現在就把她丟到地上去。


    “冷,我好冷……”趙連娍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真是難伺候。”李行馭皺眉,抬手脫了自己外衣,將趙連娍裹起來,抱進懷中。


    趙連娍還是發抖,口中不停的喊“冷”。


    李行馭騰出一隻手來,拿起枯樹枝撥弄快要燃盡的火堆,又添了幾根柴禾,紅紅的火苗重新跳躍起來。


    趙連娍覺得暖和了,在他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清早,頭頂上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趙連娍頭痛的厲害,艱難地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翠綠的樹冠,她轉過臉看了一眼,察覺自己正在李行馭懷中。


    她動了動,掙紮著坐起身,渾身的骨頭好像拆開又重組了一遍似的,疼的很。


    但她還是從李行馭懷中挪出來,躺在了一旁地上。李行馭脾氣怪得很,萬一醒來腿麻了,說不得就要對她發作,她還是自覺一些好。


    李行馭闔著眸子,眉心微微皺了皺。


    趙連娍枕著自個兒手臂,看向李行馭。


    少年郎就算是在睡夢中,也難掩光風霽月之姿,眉目之間貴氣逼人,坐在林中,身後小溪潺潺流動,襯得他宛如謫仙。


    趙連娍一時看得怔住了,這情景她好像在什麽地方看見過。可是,在什麽地方呢?


    她努力迴想,卻什麽也想不出來。


    腦袋忽然劇烈地痛起來,比身上原本的痛更痛數倍,痛得她忍不住抱著腦袋翻滾。


    “痛,我好痛……”


    “趙連娍。”李行馭起身去抱她。


    其實他早就醒了,隻不過想悄悄觀察趙連娍,才沒有睜眼。


    昨夜的事,他雖然猜到了趙連娍是在喊尤遂初,但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


    不料趙連娍竟會是這樣的表現。


    “我好痛好痛……”趙連娍捂著腦袋痛哭。


    “你想到了什麽?”李行馭抱緊她:“別胡思亂想了,停下來就不疼了。”


    之前,太醫提過,趙連娍強行迴憶失憶的那段過往,腦袋就有可能劇痛。


    昨夜,趙連娍病成那樣都沒哭,這會兒卻哭得淒慘,可見她有多疼。


    李行馭焦灼不已。


    趙連娍依著他的話,放空思想,什麽也不去想,腦袋中的疼痛才逐漸消散了。


    她掩麵啜泣,難受,渾身上下都難受,實在是太難受了!


    “再堅持堅持。”李行馭看了看天色:“他們應該晌午時分會趕到。”


    “他們能找到我們嗎?”趙連娍開口,才察覺自己嗓子啞的厲害,喉嚨裏也很痛。


    她這身子骨,也真是不爭氣,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而且這次病的還有些厲害,真的如李行馭所埋怨的一般,她隻會拖後腿。


    李行馭說的“他們”,應該是武德司的人。


    “能。”李行馭對此很有信心:“我沿途留了記號,雲燕會想辦法通知他們找過來的,不過他們從瘴河那邊趕過來,需要時間。”


    趙連娍點點頭,不想開口。


    “你平時怎麽稱唿尤遂初?”李行馭忽然問了一句。


    “嗯?”趙連娍不解,黑眸中都是迷茫。


    李行馭看著她不言語,顯然是在等她的迴答。


    趙連娍思索了片刻,才有點遲鈍地道:“我不稱唿他什麽,我和他很多年沒有見過麵了。”


    即使她現在腦子不怎麽轉得動,也能猜到李行馭肯定是拿這話試探她和尤遂初的關係,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行馭改不了小心眼。


    “那你小時候叫他什麽?”李行馭不甘心,盯著她問:“你叫他‘阿尤’麽?還是名字?”


    “都有吧。”趙連娍迴他。


    那麽久遠的事情,誰還記得了?


    李行馭聽了這話,唇瓣抿得緊緊的,沒有再問她什麽。


    “我躲在樹洞裏的時候,尤副將帶人從旁邊經過,我聽到他們對話了。”趙連娍怕他怪罪尤遂初,吃力的解釋道:“那個肉幹,是尤副將早早的就做了手腳,留著以防萬一的。尤遂初並不知情。”


    尤佐良所做的事情,便該由尤佐良自己承擔。她不想尤遂初受牽連,尤遂初真的是她出事之後少數幾個還對她好的人之一了。


    她真的特別珍惜身邊這樣的人。


    “這麽說,他對你挺真心的。”李行馭譏諷道:“你對他也挺好,自己都這樣了,還不忘了替他說話。”


    “我隻是不想冤枉……啊……”


    趙連娍話說了一半,忽然痛唿了一聲,抱著受傷的手臂,疼得僵在那裏。


    是李行馭忽然鬆手,將她拋在了地上,撞到了手臂上被狗咬到的傷處。還好李行馭是蹲著的,否則隻怕更痛。


    “既然他那麽好,你讓來救你好了。”李行馭起身扯過她身上裹著的衣裳,拿起劍便走。


    瘋子!


    趙連娍痛的閉了閉眼睛,她沒有開口挽留,李行馭向來說翻臉就翻臉,昨夜能大發慈悲救她一命,已經是她命不該絕了。


    她本就不指望李行馭能一直護著她走出去。


    她緩了片刻睜開了眼,調整了一下姿勢,緩緩挪到之前李行馭坐的樹邊,扶著樹坐起身來。


    火堆快燃盡了,旁邊擱著水壺。


    趙連娍拿起水壺晃了晃,裏麵還有煮好的幹糧,但她現在口渴的厲害,隻想喝水。


    她舉起水壺,放到嘴邊,那幹糧泡開了,哪裏還能喝出水來?


    有些頹然的放下水壺,她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溪,休息片刻之後,她扶著樹緩緩起身,顫顫巍巍的朝著小溪走過去。


    還好高熱好像退去了,身上的疼痛咬咬牙也能忍住,就是不知道李行馭走了,雲燕有沒有這個忠心能來將她救迴去?


    雲蓉要是知道她落得這般境地,必然是要來的,但雲蓉沒有功夫在身,走到這裏得多久?


    她正胡思亂想著,深林中忽然傳來一聲狼嚎,她心一顫,險些將手裏的水壺丟到小溪裏去。


    她沒生病的時候,也不是狼的對手,更別說眼下這窘迫的境地了。她驚恐的迴頭張望,重生了一迴,她難道要交代在這片山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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