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姑娘在那邊。”


    趙連娍假意看不出他的惱羞成怒,走到馬車邊,抬手指了指施珊珊,很是“好心”地道:“殿下快過去吧。”


    朱曜儀深吸了一口氣,擠出幾許笑意來:“那你路上當心些,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不必了。”趙連娍心中一動:“我夫君派了人來接我。”


    讓朱曜儀派人送她迴去?她怕死在半路上永遠迴不去。


    朱曜儀悻悻地望著她上了馬車。


    *


    “阿娘,阿娘!爹爹,阿娘迴來了!”


    趙連娍尚未進院子,就聽到小葫蘆活潑歡快的聲音。


    緊接著,小小的人兒就撲了上來抱著她腿:“阿娘,你怎麽去了一整天,我好想你呀!”


    “阿娘有點事情耽擱了。”趙連娍蹲下身,一手捧著花,一手摟著她,上下打量:“你怎麽弄成這樣了?”


    小葫蘆碎發多,原本頭頂就毛茸茸的,今日比平時更加淩亂,額頭處汗津津的,臉髒兮兮的像隻花貓,裙擺掖在腰帶處,顯然才跑過。


    “爹爹教我蹴鞠呢。”小葫蘆奶聲奶氣地迴她,又扭頭喚:“爹爹你快點過來啊,阿娘給你帶花花了。”


    李行馭應聲走了出來,一身圓領束袖衫看著肩寬腿長的,含笑看著小葫蘆,褪去了滿身戾氣,滿身意氣,竟像個清潤無害的少年郎。


    “爹爹,阿娘給你帶的花花。”小葫蘆抱過趙連娍那一捧花,墊著腳尖給李行馭。


    趙連娍皺眉:“阿娘是給你帶的。”


    “阿娘就是帶給爹爹的。”小葫蘆分辨,手裏已經將花交出去了。


    李行馭也不客氣,抱過花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連娍,神情頗為愉悅。


    趙連娍轉開目光,牽著小葫蘆往屋子裏走:“小葫蘆身子弱,大夫叮囑了,不能劇烈的奔跑,你下次不要帶她蹴鞠了。”


    “身子弱,才該練體。”李行馭跟在後頭,不以為意:“從明日起,小葫蘆也早起隨我練功。”


    “練功?”小葫蘆迴頭看他,烏溜溜的眼眸亮晶晶的:“爹爹說真的?”


    她好想練功呀,但是阿娘從來都不讓,阿娘說她身子弱,要靜養。


    “不行。”趙連娍斷然拒絕:“小葫蘆還小,不能那麽早起,睡覺的時間不充足,對她的身子不好。”


    “早睡早起,中午再睡一個半時辰,足夠了。”李行馭摸了摸小葫蘆的腦袋:“就這麽定了。”


    小葫蘆歡唿起來:“太好了。”


    趙連娍看看女兒,再看看李行馭,黛眉緊蹙。


    李行馭朝她挑了挑眉。


    趙連娍氣怒地低下頭,李行馭就是專跟她作對,他才帶了小葫蘆幾天?能有她了解小葫蘆的身子?知道怎麽能帶好小葫蘆?


    “十三,找個寬口瓶來,插上。”李行馭低頭嗅了嗅懷裏的花,吩咐了一句。


    “是。”十三答應了一句,下巴都快要驚掉了,他家主子什麽樣名貴的花沒見過?從不見主子放在眼裏。


    怎麽夫人隨便捧迴一捧野花,主子就這麽喜歡?這就是傳言中的愛屋及烏嗎?


    *


    翌日。


    趙連娍起身時,小葫蘆從外頭滿頭大汗的進來。


    “阿娘。”


    她軟軟地喚了一聲。


    “你爹爹真帶你去練功了?”趙連娍蹙眉,上前俯身查看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沒有。”小葫蘆搖頭,仰起小臉看她:“阿娘,我喜歡和爹爹學練功,流汗了好舒服,阿娘讓我跟爹爹學吧,好不好?”


    她很喜歡跟著爹爹,也很喜歡練功。


    “身上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趙連娍不放心。


    “真的沒有。”小葫蘆用力搖頭:“可以嗎?阿娘。”


    “好。”趙連娍點頭應了:“奶娘,帶她去沐浴吧,記得時刻留意她身子。


    雲燕,進來。”


    雲燕應聲而入。


    趙連娍坐在床邊,隨意取過幾頁紙:“你去,將這些交給城中的說書人,記得一頁分一個。”


    “是。”雲燕接過東西,低頭掃了一眼。


    上頭寫的是施珊珊在林子裏的遭遇,每一張都是不同的故事。


    雲燕出去了。


    沒出一日,施珊珊在山中走失的各種故事便流傳開來,整個帝京城都在熱烈的議論這件事情,眾人說法不一,各種謠言愈演愈烈。


    趙連娍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但三日後,她便失望了。


    朱曜儀那邊傳了話出來,說外頭所傳皆是流言,做不得數,他和施珊珊會如期定親。


    她失望之餘,又覺得不是很意外。


    畢竟,為了她父親手裏的兵權,朱曜儀都願意娶已經有了小葫蘆的她,到如今還想騙她。


    施珊珊那裏隻不過是些流言罷了,又如何能擋得住朱曜儀拉攏人心的決心?


    此局從朱曜儀那邊看是無法破了,朱曜儀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那麽施侍郎那邊呢?或許,能找到法子?


    她坐在房內,苦苦思慮。


    “夫人。”雲蔓走了進來,將一壇酒擱在了桌上。


    趙連娍迴過神,看到那個酒壇怔了怔:“青梅酒?是他讓人送來的?”


    這壇子她認得。


    因為她喜愛和果酒,從前,朱平煥特意為她開了個專做果酒的鋪子。


    這壇子上頭的花紋,還是他們一起選定的。


    她心頭的滋味一時難以言表。


    “是。”雲蔓點點頭,神色也有些複雜。


    “放著吧。”趙連娍垂下眸子,心中忽然一動,又猛地抬起頭來:“酒肆!”


    酒肆啊!


    上輩子,朱曜儀提前安排人將將鑄錢的錢範藏在朱平煥的酒肆裏,誣告朱平煥私鑄錢幣。


    朱平煥因此被嘉元帝下了大獄,受了不少苦,好在惠妃還算得寵,才將朱平煥從大牢裏撈出來。


    但朱平煥後來也病了許久。


    迴憶起此事,她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夫人說什麽?”雲蔓麵色迷惘。


    雲燕恰好走進來,見狀詢問:“夫人怎麽了?”


    “沒事。”趙連娍看到她,立刻冷靜下來,詢問她:“你可知大人還有幾日迴來?”


    李行馭教了小葫蘆一天功夫,就出門公幹去了,惹得小葫蘆每日都纏著她問李行馭什麽時候迴來。


    “大人走的時候說,要六七日。”雲燕想了想道。


    趙連娍漆黑瀲灩的眸子轉了轉,那就是說還有兩三日的時間,她完全來得及。


    “你們都先下去吧,我睡一會兒。”


    入夜,風中帶著幾絲潮濕之意,似乎是要下雨了。


    趙連娍顧不上管天氣,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窄袖衫,隻與守夜的雲蔓說了一聲,便悄悄出門,直奔朱平煥府上去了。


    她離開後不過小半個時辰,門前路上馬蹄急急,夜色中,李行馭策馬揚鞭,出現在鎮國公府的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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