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天氣不太晴朗,風不大,但很尖刻,雖說是順風也不能把那兩隻最突出的耳朵繞過去,張老師一會兒捏捏這隻,一會兒捏捏那隻。從不遠處望,倆個人的唿吸直直的。並沒有斷斷續續,說明他們此時是沉默的。一會兒看不見了,家裏人都迴去睡覺了。


    張老師沒有向任潔說一句問寒問暖的話。任潔冷的也不想說一句話,因此,對於此時對象不說話,她也以為是冷的無法張口。就這麽默默地走著。好長一段時間,張老師覺得該向任潔說話了,要不她會懷疑的,他放慢了車速,等上了任潔,倆個人並排而行,張問:“你覺得咱們這麽早結婚好嗎?”


    任潔作為一個有文化的女子,當然不能表現出俗氣,但又不能不守傳統――保守。她簡潔明快說:“我也不知道呀!”一句話讓對象無法再說什麽。他又停了一會兒,說:“老人們的思想必竟與咱們年青人不一樣,我認為不能盡聽他們的。”張老師為了反對嶽父母的做法而忘記了他自己推在父母身上的理由。任潔卻很敏感,她順勢推出一句話:“那你不是當初還說與你父母商量了,現在又反對起老人的思想了。”張老師幡然醒悟,他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答對。


    任潔先開口了,說:“你好像又不願意結婚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為難你了,等你考慮好了再說吧。”


    “這樣吧又交代不了你父母。”


    “別人都無所謂,主要是交代你自己。”


    一段談話,使他們忘記了寒冷,又一陣沉默。不多時,前麵出現了張老師的村子,他們又列隊而行了,像所有農村青年那樣。


    張老師把嶽父母要他們結婚的事在飯場公布於家裏人,意思是求助家人。父親乃為一家之主,當然不等別人誰發言,他拉迴了正要到籠屜上夾餃子的筷子,首先決定,說:“親家都主動提出,咱們更是沒說的了,過了破五後,你把介紹換了,正月就結了吧,省得老人們掛記。”


    任潔這次來就把婚結了。之後,張老師把她送迴去,自己就又安排他的約會去了。


    他每天在動腦子,想著怎樣擺脫任潔,而投入到小楊的懷抱。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想出了一個令他滿意的注意。


    張老師到了校長家。校長感到很意外,這小子今年為啥要走這一招,校長心裏琢磨,但並不給他提示,隻等他自己開口。張老師半跨在校長家的炕沿邊,幾次想開口說,隻是校長一會兒去給他倒水,一會兒拿各種點心給他吃,嘴裏不斷地緊讓著,並介紹著這個是啥味道,那個是啥味道,繞的他怎麽也進入不了自己的思路。張老師接受完了校長的招待下地告辭,內心的想法也沒好意思說。


    他又去老地方與小楊約會了,大老遠看見小楊穿著過年時的新衣服美麗大方又不失教師風度。此時,又亭亭玉立像傲霜的鬆柏。他知道她等他好久了,他帶著歉意向她狂奔而來,自行車被振動的“咯啦、咯啦”響成了一條聲。小楊聞聲轉過那如針穿刺的逆風向,看到了心中向往的人來了,心裏熱乎乎的,剛才的寒冷一下子沒有了。她迎了上來,張老師如不是與任潔結婚,非要抱一下小楊。他製止了自己的衝動,他怕小楊給予臭罵和反咬。


    張老師把結婚的事告訴了小楊,並不等小楊說什麽就接著說:“放心吧,結婚這是走了一個過場,這是我有意安排的,不會傷害你的,我保證讓你滿意,並且處理的很好,你就等待好消息吧。”


    小楊既希望張老師能迴到她身邊,又覺得自己有點不道德。聽了張老師的安慰,她也得不到自己的安慰,反倒是慚愧地低下了頭。她什麽也說不出來,心裏隻想聽他說話了。張老師的苦口婆心能讓她高興,是她正想要得。她希望他一個勁兒地說,自己一個勁兒地聽。


    “咯噔,咯噔”的聲音驚迴了她的思緒,順著聲音望去,那邊跑來一匹馬,後邊還有一個人在追,他倆趕緊分開岔道走去,並都躲開了那個追馬人。


    小楊此時擔心著任潔那裏不放張老師離婚,如果那樣自己該怎麽辦呢,自己又偏偏那麽愛著張老師。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張老師那裏,她相信他的心裏裝著她。可不知道怎得一想到任潔就有一種恐懼感,她害怕任潔奪走了張老師;害怕任潔與他進行馬拉鬆式的拖延;害怕公眾的輿論導致他悔心。她邊往家裏走邊想著,不知不覺進了村,長長地唿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了,小心家裏人看出來。


    張老師找到迴家的路,心裏也沒有閑著。如何向校長開口這是他首先考慮的問題。一路的思索,他決定在開學前繼續校長家之行。


    張老師迴家不與任何人說話,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頂。家人都以為他想媳婦呢,互相看著對視付之一笑。就這麽過了好長時間,父母有些耐不住了,以為兒子想典禮不好意思說,就主動問兒子,說:“孩子你考慮過典禮嗎?是不是媳婦提出要錢了?……”問了幾個問題後,就自己迴答了,說:“想典禮就典吧,如果沒有過分的提議就給點吧,反正她也就這麽一忸怩了。你不要考慮別人對咱們怎樣說,你一直給嶽父母家添麻煩,咱出點補償是應該的。這幾天我們也看出來了你心裏有矛盾,想說的話又不敢向我們開口。其實我們並不苛刻,你說吧,我們會給予支持的。”


    張老師開始聽父親的說話是有點心煩,當又聽到“給嶽父母家添麻煩”這句話,他心如刀絞,這是他此生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也是最不該做的一件事。他怕父親繼續說這種讓他心煩的事,趕緊搶著迴答了父親的問話:“我自己的事就不用您撈心了,我會處理好的。”父親看著兒子是裸露著厭煩的神態,就不想再和他說什麽了。他躺在那裏又暗暗地為自己辯解:必竟良心與愛情是兩碼事。自己不能為了良心上不受譴責,而斷送一生的幸福。良心丟掉了可以撿迴來,愛丟掉了,那將是倆個人一輩子的痛苦。況且,任潔文化水平很高,她一項以此自居,總覺得自己的文化配我這個正式工綽綽有餘,言談舉止常帶出些對人藐視,這樣也讓人受不了,越來越讓人該說的話也少說了,最後也不想說了。以至於把愛轉移到了別人身上。


    張老師安慰了自己,他決定把良心暫時擱淺。他憑著激情的衝動又一次來到了校長家,這一次校長明白了他過年來的意圖。校長把茶水遞給了他,又拿起煙邊往出抽邊問他:“你來是不是有事呀?”這可正是個機會,他正愁著怎樣開口呢,聽到校長的提問,趕快接上了,說:“是,我想向校長申請,給我掉換個村子教書。因為我們想典禮,我在嶽父母門上教書會給嶽父母增加負擔的,人家年齡都不小了,媳婦又是個老小小,她父母不忍她受累總是替他著想。所以,我想為了能讓媳婦獨立起來到另外一個村子任教,不知校長能否給安排一下。”


    校長平坐在炕沿邊,麵向他,二格腿兒,聽了他這番敘述,把胳肘立在同側的膝上,用手扶摸著下巴,略有所思,又抬起頭來,告訴他說:“這樣的話,我給你想想辦法,看怎樣安排適合,你就等通知吧。”


    張老師高興地從校長那裏出來,又趕緊趕往與小楊約會地點。他把該傾吐的話都吐出去了,想聽到的迴音雖未得以滿意,但也不像以前那麽壓抑,心中略有歡暢,他有興趣哼哼著唱歌了。父母看著兒子從“媳婦”那裏迴來改變了常態,心中也替他高興起來。他們胡亂猜測:也許媳婦給予了安慰;也許媳婦作了讓步;也許是嶽父母給做了媳婦的思想工作……


    眼看就要開學了,校長還沒有下達通知,他又坐臥不寧了。幾次因衝動差點跑到校長家。他內心現在是急躁與害怕共存,一想到開學就害怕起那個村子了。一係列為難不容他不產生恐懼。不來看媳婦,不去嶽母家吃飯,不給挑水這些反常之舉都會引起對方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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