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看透


    他抬起腳向前走出一步,腳掌踩在冰冷刺骨的雪地裏,一陣寒氣湧入體內。


    雙腿開始發麻。


    他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失去了修為,無法利用魔氣來取暖。


    與此同時,大山山頂處,有兩人正在對弈。


    左邊是個白眉白發老者,一身白袍打扮,看起來仙風鶴骨,好似一位高人。


    右邊這位與之相反,孩童模樣,穿著紅肚兜,充滿稚氣的小臉卻總是一副老氣橫秋模樣。


    “嘿嘿,你又輸了,哈哈哈,又是我贏了。”肚兜男童咧嘴大笑:“老白菜,你已經輸了八千六百五十三萬次了,你說你棋藝怎麽這麽差呢。”


    白發老人嗬嗬一笑:“論棋藝,我肯定是不如你的,在我見過的人裏麵,你在下棋這方麵天賦絕對可以稱得上第一!”


    肚兜男童一臉傲然:“那當然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咦,來人了。”


    白發老人神情一怔,目光複雜看向遠方:“這麽多年過去,終於又有人來了。”


    很快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到這裏。”


    肚兜男童撇撇嘴,不屑道:“就算能走到這裏又如何?想要通過主人考驗,他還差遠了,區區一個煉氣境,竟然擁有神識,古怪。”


    白發老人正在收拾棋盤,聞言一驚:“你說他隻是煉氣境,卻有神識?”


    肚兜男童點點頭道:“對啊,我還能騙你不成,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煉氣境進入這裏,真奇怪。”


    “對了老白菜,要不要打個賭?我估計他最多走出不到一裏地,就會化作冰雕。”


    白發老人沉思片刻後點點頭道:“好,我跟你賭,我賭他至少可以走到山腳下。”


    肚兜男童瞪大眼睛:“他一個煉氣境想要走到山腳下?你開什麽玩笑,按照這些年我的觀察,十個元嬰境裏都很難有一個能走到山腳下,更別說像你這種走到山頂,差點就完成主人考驗,獲得主人仙道傳承。”


    “可惜我失敗了。”白發老人低語道:“被困在這裏不知道多少年。”


    肚兜男童遙遙看向遠方,似乎在觀察薛長貴:“雖說主人留下的考驗主要針對心靈和意誌,但區區一個煉氣境,心靈意誌能有多強?哎,過去這麽多年才進來一個煉氣,真沒意思,不說了,下棋下棋。”


    白發老人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一座宗祠,眼神裏流露出一絲不甘之色。


    差一點,就差一點啊......


    冷,渾身都在發冷。


    身體肌肉都在止不住的顫抖,想要獲得熱量。


    薛長貴默默向大山方向走去。


    五分鍾後,薛長貴感覺自己雙腿已經徹底麻木,沒了知覺。


    十分鍾後,天空開始飄下一朵朵雪花。


    潔白絢麗的雪花初見時很美,落在皮膚表麵瞬間便與之相融。


    一股莫名寒意開始侵襲全身。


    “這雪花更冷,這是要將我活活凍死。”


    薛長貴緩緩抬頭,瞳孔猛地一縮。


    放眼望去,前方皚皚白雪下,無數冰雕矗立著。


    每一個冰雕生前似乎都是一個活人,他們臉上無一例外,都透露出絕望痛苦神情。


    “這不是機緣,這裏明明就是地獄。”


    薛長貴自言自語,大片大片雪花落在頭頂。


    冷,更冷了......


    換做一般人,這時候怕是已經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了。


    薛長貴表情依舊平靜,像是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寒意。


    “地獄麽,地獄又如何?”


    “攔不住我。”


    他抬起早已麻木雙腿,一點點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步伐緩慢但卻十分堅定。


    薛長貴的意誌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動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遠處大山,任憑那詭異雪花一朵朵落在頭上,身上。


    ......


    肚兜男童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咦,他居然走了三裏路,厲害啊,我還以為他會早早倒下,沒想到能堅持這麽久,這小子意誌力夠堅定的,哎,老白菜,你偷我子。”


    白發老者一瞪眼:“什麽叫偷,下棋人的事,那能叫偷嗎?我這是竊。”


    肚兜男童一臉不耐煩道:“我不管,你就是偷我子,這麽大個年紀你玩不起是吧?要不咱們去邊上練練?”


    他一個半大孩子模樣,說話流裏流氣的,一邊擼起胳膊一邊搖晃著腦袋,給人感覺就跟地痞小流氓一樣。


    白發老者輕咳了聲就當是掩飾尷尬,隨手將白子丟迴去:“還你,對了,那人還在走嗎?”


    肚兜男童哼了聲,接過白子摩挲著:“在走呢,一個小小煉氣境,居然能走這麽遠,嘿,我下這裏,我看你怎麽辦。”


    他下了一字,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白發老者沉思片刻,捏起一枚黑子輕輕放下:“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得到你主人傳承?”


    肚兜男童毫不猶豫道:“不可能,我主人傳承就不是為這種人準備的,老白菜,你一個渡劫境都沒能成功,你指望他一個煉氣境成功?這怎麽可能,看子。”


    “世事無絕對。”白發老者眺望遠方,隱隱看見一個黑點正在緩慢前行。


    ......


    薛長貴能清晰感覺到全身肌肉早已麻木,血液仿佛都被凍結了般,骨頭上甚至隱隱有一種起了冰凍渣子的離奇錯覺。


    心髒過了很久才會輕輕跳動一下。


    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這具幹屍正在緩緩向前走著。


    略有些灰白眼珠盯著前方那座大山。


    一步又一步,堅定不移走著。


    不知不覺間,雪下得更大了。


    狂風開始唿嘯,刺耳風聲就好像鬼魂在狂歡尖叫。


    猛地一陣風吹來,薛長貴第一次停下腳步,他在穩定身形。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吹倒。


    看看腳邊一具具冰雕,這就是倒下的後果。


    “我不可能倒下。”


    “我不能倒下。”


    微弱的意識不斷提醒著薛長貴,幫助他在狂風中保持平衡。


    終於,薛長貴再次邁出一步。


    頂著唿嘯狂風,繼續前行。


    ......


    “厲害啊,老白菜,你這手真是精妙,嘶,我有點看不破你這一招。”肚兜男童摸著下巴,聚精會神看著棋盤。


    白發老者漫不經心遙望遠方,一個黑點正在走著。


    黑點沒有倒下。


    “他真的僅僅隻是一個煉氣境?”


    一個念頭出現在白發老者腦海裏。


    就算強大元嬰境,十個裏麵能有一個走到山腳就不錯了。


    那黑點距離山腳已經很接近了,簡直匪夷所思。


    “我想到了!”肚兜男童大叫了聲,捏起一枚白子啪的一聲放下:“嘿嘿,我看你怎麽破我這手。”


    白衣老者掃了眼棋盤,順手拿起一枚黑子放下。


    肚兜男童一瞪眼,尖叫道:“老白菜,你耍我呢?你棋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高了?”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運氣,運氣罷了,要不要重新下一盤?”


    “哼,不下了,誰愛下誰下。”肚兜男童掀飛棋盤,一扭頭,驚訝道:“他快走到山腳了?”


    “我說了,世事無絕對。”白衣老者起身走到懸崖邊,背負雙手,平淡說道:“到了山腳,才算是通過一半考驗,從山腳到山頂,這條路攔下了不知道多少天驕。”


    “就算跟我一樣走到山頂,還需要麵對最後一個考驗,過不去,便隻能永遠呆在這裏。”


    “小不點,你主人的心,夠狠的。”


    肚兜男童站在一旁,冷笑道:“心不夠狠,怎麽在仙界立足?”


    “我主人以前就是太心慈手軟了,最後怎麽著?還不是被陷害落得個身死魂滅下場,要是換做我,哼哼,誰敢惹我,我殺他全家都不帶眨眼的。”


    白發老者忽然輕笑了聲:“他走到山腳,我贏了。”


    肚兜男童撇撇嘴,不在意道:“你贏了就你贏了唄,瞧把你樂得,看著吧,他隻要踏上九聖山的一瞬間,立馬魂飛魄散。”


    “哦?要不我們繼續打個賭?”白發老者提議道。


    肚兜男童猶豫了下,點點頭道:“行,我就不信他一個煉氣境,還能在九聖幻境中保持本心和自我,我跟你賭了。”


    “好,如果我贏了,接下來一萬年內,你不準來煩我。”白發老者開口。


    肚兜男童一聽立馬就不樂意了:“什麽叫我煩你?老白菜,我是不是給你臉了怎麽著?你意思是一直都是我在纏著你?你有種再說一遍?”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擼胳膊。


    那架勢活脫脫就是一社會大哥模樣。


    換做以前,白衣老者肯定會低頭退步,但這次他沒有再退步,眼睛直直看著對方:“你敢不敢跟我賭?”


    肚兜男童遲疑了下,冷笑道:“賭啊,怎麽不賭,我就不信他真能走上來。”


    “一個小小煉氣境,我呸。”


    薛長貴艱難抬起頭,看見不遠處有大量冰雕。


    這些冰雕無一例外,都是剛走上大山,就再也無法邁出第二步。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被凍死的,一瞬間就被滅殺,莫非這裏隱藏了一座幻境?”


    薛長貴眯起眼睛,他的身體太虛弱了,甚至簡單的抬手和抬腳都需要耗費全部力氣。


    “如果僅僅隻是幻境的話,我倒是不懼。”


    “就怕還有其它陷阱。”


    留給他思索的時間並不多,因為天空中落下的風雪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大,雪花飄在皮膚上,散發出來的寒意比之前強了何止數倍。


    再這麽等下去,很快狂風暴雪就會將他徹底埋葬。


    “很多人失敗了,但我一定會成功。”


    薛長貴不再猶豫,抬腳向前走出一步。


    腳掌落在山上的瞬間,一股無形力量拉扯著他心神意誌墮入無邊黑暗。


    ......


    “進入幻境了。”肚兜男童嘿嘿一笑:“九聖幻境的強度,就算合道境的意誌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區區一個小小煉氣境,怕是一個唿吸就徹底淪陷其中了。”


    白發老者眼睛定定看著山腳上的瘦弱身影,風雪交加下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渺小。


    “小不點。”他悠悠開口說道:“我反而覺得,你主人仙道傳承,或薛今天就要找到主人了。”


    肚兜男童瞪大眼睛:“怎麽可能,你就這麽看好他?”


    “不過是一個小小煉氣境罷了。”


    白發老者長笑一聲,感慨道:“是啊,區區一個煉氣境,竟然能走到這一步,我一個渡劫境,反而被困住了,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脫。”


    “可悲,可笑。”


    ......


    薛長貴睜開眼睛,自己正穿著獸皮,手裏握著一根粗製長矛。


    “這裏是哪?”他額頭上滿是鮮血,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迷茫之色:“我是誰?”


    不等他觀察周圍環境。


    忽然一旁灌木叢裏竄出一頭斑斕大虎,龐大身軀充滿駭人壓迫感。


    這大虎發出一聲低吼,不緊不慢向前逼近。


    生死之間的本能令薛長貴毫不猶豫向旁邊大樹上爬去。


    他身手敏捷速度飛快,像猴子般很快爬到大樹頂端。


    斑斕大虎一個撲擊跳到大樹上,隻往上爬了兩步,最後不得不重新落在地上。


    它不甘圍著大樹轉了兩圈,趴在地上睡了會兒,直到肚子餓的咕咕叫,才不甘離開。


    薛長貴坐在樹枝上一刻都不敢放鬆大意,見老虎離開後,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他眺望遠方。


    一望無際的森林,偶爾會響起一陣低沉野獸咆哮聲。


    “我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


    薛長貴眼神渙散,看了眼手裏堅硬長矛,輕輕揮動了下。


    一股莫名熟悉感湧上心頭。


    揮動長矛的動作仿佛經曆過千百遍。


    “是了,我叫圖,我是古獸部落的人。”


    薛長貴閉上眼睛,默默接受著這份記憶。


    圖,一個普普通通的部落孩子,從小失去父母,在部落族長照顧下才勉強沒有被餓死。


    今天他獨自一人離開部落,是為了給心愛的女孩雪找到她喜歡的布伊花。


    “布伊花還沒找到,天就快黑了,這裏離部落太遠,我迴不去。”


    薛長貴抿著嘴,忍受著饑餓和口渴,就這麽在樹上呆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他小心爬下樹,憑借部落裏長輩教授的知識,小心翼翼繞開一隻隻猛獸,最後終於在懸崖邊找到布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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