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閃。


    沙曼手裏多了一口劍。


    她沒有帶劍,這口劍是公孫蘭的劍,綁著紅綢子的短劍。


    短劍本來斜插在公孫蘭腰上,沙曼一下子便取下了這口劍,然後一下子又已劈至陳有酒咽喉處。


    好快的劍!


    這一刻,陳有酒想到公孫蘭說過的一句話,我一直認為我是當世第一位女子劍客,可也不得不承認沙曼的劍法絕不遜色於我。


    陳有酒從未見沙曼出手,也本不信公孫蘭這番話,現在卻不得不信了。


    他曾和公孫蘭交過手,如今又麵對了沙曼的劍。他發現公孫蘭劍法絢爛奪目,是沙曼比不上的!可沙曼劍法之迅疾靈動,也是公孫蘭比不上的,兩人劍術到底誰高誰低,陳有酒也不知道,卻看得出沙曼的劍術不遜色於公孫蘭。確實是當時第一位女子劍客的有力爭奪者。


    陳有酒的腦子雖然浮想聯翩,但動作一點也不慢。


    他的刀不在身上,而在床上。


    沙曼出劍他才出刀。


    兩人距離很近。


    按照道理來說,陳有酒來不及拔刀,縱然拔出來,來不及擋下沙曼的劍。


    陳有酒一向很有法子,他本來來不及,可很快就來得及了。


    陳有酒甚至忽然平平的躺了下去。


    這個動作給陳有酒爭取了不少時間,陳有酒不但來得及拔刀,而且也來得及格擋沙曼刺出的劍。


    這個變化很突然,按照道理來說,誰也想不到陳有酒竟會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可沙曼顯然不意外。


    劍非但不慢,反而更快了,竟直指陳有酒躺下的位置,仍舊指向陳有酒的咽喉。


    看到這一幕的人,均感覺陳有酒的一切想法都已被沙曼提前看穿了。


    公孫蘭、牛肉湯連驚唿都忘記了。


    她們想不到沙曼會對陳有酒出手,更想不到沙曼竟將陳有酒的想法看得一幹二淨。


    牛肉湯迴過神來,劍已朝陳有酒的咽喉刺下去。


    牛肉湯手中多了一口短刀,要刺向沙曼的後背。


    沙曼對牛肉湯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她的心神都用在對付陳有酒上,都投注於這一劍。


    所以,牛肉湯這一擊,必能殺死沙曼。


    幸好公孫蘭這個時候也迴過神來,竟一把抓住牛肉湯握匕首的手。


    牛肉湯憤怒的望著公孫蘭。


    她發現公孫蘭的臉上竟出現出一抹很古怪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麽。


    牛肉湯雖然不知道公孫蘭想到了什麽,卻也知道她們兩個人中,最不希望陳有酒死的人,就是公孫蘭。她隻是可能喜歡上了這個有趣的家夥,可公孫蘭卻是徹底的愛上了。


    可公孫蘭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沙曼為什麽要對陳有酒出手呢?


    牛肉湯很聰明,卻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


    正在這時,


    陳有酒刀已出鞘。


    寒光一閃,以快至難以想象的速度擋住了刺向咽喉的一劍。


    沙曼冷哼一聲,手腕一沉,再度發劍。


    一瞬間她竟刺出了十三劍,每一劍都指向陳有酒的要害。


    如果說剛才哪一劍是力量與速度的精華,那麽這一劍就是速度與變化的精華。


    這一劍不但速度很快,而且變化很大。


    一劍變化成十三劍,落在十三個截然不同的方位。


    誰也不知道這一劍會刺向那個部位。


    無論刺中那個部位,陳有酒都非死不可。


    因為這十三個部位,都是要害。


    陳有酒局勢不太妙。


    因為他的人躺在床上,雖然他還握著劍。


    他的雙腳已離開地麵,根本無法用腿部發力。


    一個人無法用腿部發力,無論出刀的速度還是身形的變化都會差很多。更何況陳有酒此刻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這種情況下簡直和殘廢差不多,絕對無法展現出全部的實力。


    甚至,一般實力也無法展現出來。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陳有酒的刀仍舊不慢。


    他非常精準的封住了沙曼的劍。


    沙曼神色動容,想不到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是無法傷到陳有酒。


    長劍又一次動了。


    這一劍和先前又有了變化。


    先前沙曼所發出的劍,是快,而非慢。


    可這一劍卻不快,而是慢。


    很緩慢。


    劍緩緩地向陳有酒刺去。


    這一劍慢若雲遊。


    這一劍雖然緩慢且平平無奇,可其中卻蘊含了無窮的變化,無限的殺機。


    先慢若雲遊,然後快若閃電。


    劍接近陳有酒兩尺時,速度陡然快了起來。


    眨眼間,竟刺出了四十九劍。


    沒有慢哪裏有快。


    因為有慢,所以一旦快起來就給人感覺非常快。


    慢烘托了快,而快也表現出了慢。


    古往今來的招式,很大一部分,就是讓對方的判斷出錯。


    一旦讓對方的判斷出錯,那麽便是擊敗對手的時候。


    快與慢全憑借人的感官,而感官卻是可能出錯的,雖然有些厲害的人能在很快時間內恢複正確的判斷,但隻要把握住那感官出錯的瞬間,那麽就足以擊殺對手。


    沙曼的這一劍,竟比先前的兩招還要更可怕。


    不過沙曼卻忘記了一件事。


    因為最開始的劍太慢,陳有酒已由躺轉坐在床上。


    陳有酒手裏握著刀,雪白的刀。


    這個時候的陳有酒雖然還是沒有能站起來,可戰鬥力比起先前已不知道要高上多少。


    使用這樣的殺招,對付這樣的陳有酒,是否真是好事呢?


    沒有人知道。


    陳有酒的刀揮出。


    刀光一閃,劍便停下。


    陳有酒的感官並未因沙曼前麵的劍慢,而判斷錯後麵的劍快。


    他的感官沒有出錯,他的眼力也很精準。


    一劍便擊中沙曼招式最薄弱的地方,然後劍便停頓下來。


    沙曼非常震驚。


    研究陳有酒資料的時候,他知道陳有酒可以在對方出招的時候,一招擊中對方最薄弱的位置,殺死對方。


    這種殺人的法子,據說隻有昔年的刀神傅紅雪才能做得到,陳有酒是第二個。


    知道歸知道,可親眼瞧見卻大有不同。


    沙曼雖然震驚,但她沒有停下發動攻勢。


    她的招式再一次變了。


    這一次,她的出手飄忽奇詭,可劍招卻精密周到,化作天羅地網,朝陳有酒攻來。


    公孫蘭臉色變了,忽然變得很蒼白,很震驚。


    她顯然看出了這種可怕的劍法。


    許多劍法已臻至化境的高手,均認為世上有一種劍法,比起武當派的兩儀劍法、昆侖派的飛龍大九式、華山派的清風是三件、巴山顧道人的迴風舞柳劍法都還要更可怕,這門劍法正是魔教的‘萬妙無方,攝魂大九式’。


    那些高手認為‘萬妙無方,攝魂大九式’的名氣遠遠比不上飛龍大九式這些厲害的劍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沒有人能真正修煉成這門劍術。


    這門劍法雖然隻有九式,每式卻有九招,每一招都有九種不同的變化,加起來就是七百二十九招。


    一般人想要完全學會七百二十九招,就已十分不容易。可即便達到了這一步,也無法將劍法的威力發揮出十分之一。接下來第二步則是要徹底了解這七百二十九招的特性,知曉這七百二十九招該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使用。可縱然有人做到了這一步,這門劍法的威力,也隻能發揮出十之三四。


    想要真正發揮出這門劍法的威力,就必須清楚如何將這些劍法招式徹底連接起來,如何連接起來。


    ‘萬妙無方,攝魂大九式’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招中藏招,劍中藏劍,每一招都可以和其他任何招式連接起來,形成令對方無法喘氣的天羅地網,直指對方敗亡。


    可這個難度實在太大,形成天羅地網就已十分不容易,更何況還要根據對手的情況而使得劍招發生變化,將這個羅網收緊。


    所以,若沒有非凡的天賦,可怕的毅力,這門劍法是無法練成的,可一旦練成,幾乎天下無敵。


    沙曼似乎已練成了這門可怕的劍法。


    此時沙曼的出手給人感覺仿佛就是漁夫撒網一般,網已灑下,魚已入網,厲害的漁夫又怎可能將魚兒放走呢?


    陳有酒不知道這是什麽劍法,卻看得出這是很可怕的劍法。


    他感覺到這門劍法中蘊含了無窮的變化,無窮的殺招,他還感覺自己在這樣的劍法中,受到了可怕的限製,稍不留神,就會掉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陳有酒不怕反喜,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刀化作一道白光迎上沙曼擊來的劍。


    陳有酒連揮七刀,這才將沙曼給擊飛出去。


    陳有酒出道以來,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人能擋得住他五招。


    換而言之,五招內對方不是敗,就是死。


    可現在,沙曼卻已擋住了陳有酒九招,居然還未敗,還能施展可怕的招式,難道沙曼的武功比起陳有酒以往遇上的那些對手都要強大的多嗎?


    公孫蘭的迴答:“不是!”


    沙曼的每一招都帶著可怕的殺機,每一招都蘊含了無窮的變化,都是衝著陳有酒的性命去的。


    可陳有酒的刀卻不一樣。


    陳有酒隻是在試沙曼的劍法。


    公孫蘭鬆了口氣,她最開始擔心沙曼會殺了陳有酒,後來擔心陳有酒殺了沙曼,現在她可以放心了。


    陳有酒知道沙曼出招的目的。


    沙曼接下來又用了五種劍法,每一種劍法都十分可怕,這四種劍法之中有三種竟是失傳已久的劍法,剩下的一種竟是武當派的兩儀劍法,而且居然都用得很好。


    陳有酒發了十一招,將沙曼的招式全部應付下來。


    沙曼退迴原地,大口大口喘氣。


    顯而易見和陳有酒交手絕不是輕鬆的事,縱然陳有酒從始至終都坐在床上。


    沙曼發現這人的武功刀法遠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


    沙曼歸還了劍,對陳有酒道:“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陳有酒也收迴了刀,歎息奧:“我若還不明白,那麽我就是一頭大笨豬。”停頓一下道:“可你錯了。”


    沙曼道:“我錯了?”


    陳有酒道:“你縱然將宮九所通曉的每一種劍法在我麵前施展一遍,我也無法通過識破你的劍法而擊殺宮九,如果宮九真這麽好殺,那麽他也不是宮九了。”


    沙曼臉色有些發白,她知道陳有酒果然是聰明人,明白她出劍,隻是為了展示宮九的劍法。


    可她卻有些動容。


    因為她想不到陳有酒對宮九竟有如此高的評價。


    陳有酒淡淡道:“更何況,難道宮九想不到你可能會將他所通曉的劍法告訴給我嗎?”


    沙曼臉色更白了,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有酒沉吟了半晌,道:“有兩個可能。”


    沙曼道:‘什麽可能?’


    她本不是喜歡說話的人,卻忍不住問問。


    陳有酒道:“第一,他自負自己的劍法絕無破綻,所以不在意你是否泄露他的劍法。”


    沙曼已想到這種可能,道:‘第二種可能是什麽?’


    陳有酒道:“他想讓我中計。”苦笑一聲道:“或許我已中了計。”


    沙曼不明白,公孫蘭、牛肉湯都不明白。


    陳有酒解釋道:“因為我看了他的劍法,所以與他交手的時候,腦子也會忍不住思考他的那些劍法,想著如何破解他的那些劍法,如果他將自身的劍法變上一點點,使得我無法殺他,而隻是傷了他,但他同時也傷了我,這種情況下他就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這一番話若是其他人,定然不明白。


    因為兩個人若都受傷了,應該平分秋色才是,為什麽陳有酒會有這種說法呢?


    可她們明白。


    她們知道宮九修煉了一種可怕的武功,可以在很短時間內將自己的傷口快速愈合,所以他和對手同時受傷,哪怕他傷得很重,對於宮九都是優勢。


    沙曼臉色發白,身體都在發抖。


    她從未想過這種可能,如今聽陳有酒這麽一說,愈加感覺宮九是這個打算。


    她想到離開木屋時,宮九臉上露出的笑容,那個笑容現在想起來是如此的古怪。


    沙曼道:“你?”她竟說不出話來,非常慚愧,她覺得自己害了陳有酒。


    陳有酒淡淡一笑道:“你不必說對不起,縱然你不這麽做,宮九還是有許多法子讓我上各種各樣的當,他擊敗我有許多法子,而我擊敗他隻有一種法子。”


    牛肉湯道:“什麽法子?”


    陳有酒淡淡道:“我的刀一出手,他就必須死,否則死的就是我。”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根本不是在談論自己的事。


    牛肉湯、公孫蘭、沙曼本來很驚訝,可想了想卻非常讚同,陳有酒似乎隻有用這種法子才能殺死宮九。


    她們心情都很沉重。


    本來陳有酒就處在劣勢,現在的局麵更不好了。


    陳有酒揉了揉牛肉湯的臉蛋,淡淡一笑道:“你們應該相信我,我從未敗過,這次也一樣。”


    他的語氣雖然很平靜,但牛肉湯等人對陳有酒不由多了一份信心,可想到宮九,他們的信心又不大了。


    下午、酉時。


    老實和尚來了,他是奉宮九的命令,請他赴宴。


    陳有酒沒有拒絕,因為他也很想見一見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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