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房間。


    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


    牛肉湯向陳有酒提出一個要求:“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看你的刀?”


    刀是刀客的生命,也是他的秘密。


    一般來說,刀客絕不會讓別人看他的刀。


    陳有酒卻毫不遲疑道:“你看。”


    他緊接著將自己的刀送到牛肉湯手裏。


    牛肉湯瞪大眼睛,想不到這麽容易。


    牛肉湯接過刀,瞪著眼睛,望著陳有酒,忍不住道:“我本以為你會提一提要求。”


    陳有酒道:“本來是這樣的。”


    牛肉湯道:‘為什麽你又改變了主意?’


    陳有酒淡淡道:“因為你沒有殺我。”


    牛肉湯愕然。


    陳有酒解釋道:“我看得出,這一路上你時時刻刻都想對我動手,事實上在我傷口上撒鹽的時候,你就已想動手了,可你沒有。”


    牛肉湯臉色一白,道:“如果我動手了呢?”


    陳有酒微笑道:‘如果你動手了,我必然會任由你宰割。’


    牛肉湯不但臉色白了,而且身子也在發抖,她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她一直顧忌陳有酒的刀法,不敢出手,以至於錯過了最佳的出手機會。


    陳有酒似乎知道她的想法,道:“我知道你怕我還能出手,還能給你一刀,可你說了,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法子發到,任何人傷得那麽重的情況下都無法發刀,更何況傷口被撒鹽的情況。”


    牛肉湯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應該將這個秘密告訴我的。’


    陳有酒道:“剛才我當然不能說,可現在我已能說出來。”


    牛肉湯冷哼道:“為什麽?”


    陳有酒淡淡道:“因為此時此刻你縱然再出手,也絕對沒法子殺我。”


    牛肉湯握住刀柄,冷冷道:“你已沒有了刀,刀在我手裏。”


    陳有酒淡淡道:“我殺人未必需要用刀,你若不信,可以試一試,你知道的,我是不殺漂亮女人的,我隻睡!你若勝了,我就會是你的階下囚,我若敗了,你也隻需要陪我睡一覺而已,這是值得一賭的。”


    他的語氣那麽平靜,那麽悠然。


    牛肉湯握住刀柄,很想用陳有酒的刀殺了陳有酒。


    可是,刀始終沒有出鞘。


    陳有酒道:“你當然不會做,因為你沒有把握,也因為你覺得被男人睡是莫大的恥辱,你已經曆了一次,又怎會想要經曆第二次,剛才你不敢出手,現在又怎敢出手呢?”


    他臉上帶著笑容,話語很平靜,牛肉湯聽來卻覺得就是諷刺。


    牛肉湯忽然拔刀。


    刀光一閃,刀閃電般出鞘,閃電般劈出。


    陳有酒不動。


    他不必動。


    因為這一刀並非朝他劈來,而是朝他左側劈下。


    這是不殺人的一刀。


    雖然這是殺人的刀


    事實證明,同一把刀在不同人的手中,是完全不一樣的。


    牛肉湯還是沒有向陳有酒出手。


    她終究還是顧忌的。


    ——有些侮辱承受一次就已足夠了,絕不願承受第二次。那種侮辱並非身體,而是精神上的。精神上的侮辱比肉體上的侮辱,還要可怕!


    陳有酒看著握刀的牛肉湯,歎息道:“你有錯過了一次殺我的機會。”


    牛肉湯本不想說話,忍不住道:“什麽意思?”


    陳有酒微笑道:“因為我未必能應付得下你這一刀。”


    牛肉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陳有酒。


    過了很久很久,才道:“你的那一句話是真的,那一句話是假的?”


    陳有酒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可以驗證。”


    牛肉湯驗證了。


    不是驗證是否能殺了陳有酒,而是驗證陳有酒這口殺人無數的刀。


    牛肉湯看了很久,實在看不出這口刀哪裏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牛肉湯把刀收了迴來。


    牛肉湯衝著陳有酒笑道:“這是一口好刀,我忽然不舍得交給了。”


    陳有酒道:“你可以這麽做,反正我不是你的對手。”


    “多謝。”


    這一生多謝後,牛肉湯帶著陳有酒到就這麽離開了房間,消失在黑暗中。


    屋中,燈火下,陳有酒臉上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誰也無法從他的表情看到他的內心。


    他在忍受痛苦,並不將痛苦表現出來。


    因為他知道牛肉湯絕對沒有走遠。


    一旦他露出了痛苦,牛肉湯必定反應過來他確實已無法出手,那時必定向他出手。


    陳有酒不介意被牛肉湯睡,也不介意被殺,卻絕不願意成為其階下囚。


    陳有酒想不到自己竟有今天,竟不得不用這種法子迫使得牛肉湯不敢對他動手。


    不得不說,先前的忍耐是值得的,先前睡牛肉湯也是值得的,至少給他爭取了生機。


    隻要挺過今天,他的傷勢就能好轉一些,那時候牛肉湯總算再出手,也隻有被睡的份。


    陳有酒盤膝打坐起來。


    牛肉湯果真沒有走遠,她在一個陳有酒看不見的角落,窺視陳有酒的舉動。


    她當然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人。


    她也不是那麽容易相信別人的人。


    事實上她隻相信自己。


    這種情況下,她自然要親自分辨。


    陳有酒那一番話是真是假,她並不清楚,可她覺得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或多或少會暴露一點內心情緒。


    牛肉湯看了許久,發現陳有酒竟一點情緒也沒有。


    她瞧見陳有酒打坐了一會兒,然後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悠然喝了下去,隻有又調息起來。


    牛肉湯真什麽都看不出來。


    這是她迄今為止除了父親吳明以外,第一個徹頭徹尾看不懂的男人。


    世上怎會有陳有酒這樣的男人?


    牛肉湯眼中閃過種種情緒,腦海忽然想起陳有酒說過的一句話:一個女人若向著用兵器殺人,不是笨就是醜,一個漂亮有魅力的女人,絕不會這麽做的。


    牛肉湯收起了情緒,她決定不再用這麽蠢的方式拿下陳有酒,她準備發揮出自己最大的魅力。


    世上大部分男人都喜歡體貼入微的女人,如果這個女人還能做的一手好菜,那就再好不過。


    牛肉湯很快就變成了這種女人,一個賢惠的不能再賢惠的女人。


    陳有酒很喜歡。


    無論什麽樣的牛肉湯,都有獨特的魅力。


    陳有酒一口子喝完牛肉湯做好的牛肉湯,笑著對牛肉湯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


    牛肉湯道:“你是不是會要問我為什麽會幫木道人?”


    陳有酒點頭:“你和木道人不像有交情的樣子。”


    牛肉湯道:“我和本來就沒有交情。”


    陳有酒道:“可你為什麽要幫他呢??”


    牛肉湯道:“當然是利益。”


    她沒有說是什麽利益,顯然不想說出來。


    陳有酒也知道,所以沒有再問,而且忽然道:“其實就算你這趟不來找我,我也會在解決木道人事情後去找你。”


    牛肉湯道:“你為什麽要找我?難道在此之前你已知道了我?”


    雖然她從陳有酒言辭話語中,聽出陳有酒可能早就知道了她,還是忍不住驚訝的問。


    陳有酒微微一笑道:“我確實早就知道了你,我不僅知道了你,而且還知道你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師兄,叫宮九!我還知道你有一個非常了不得的父親,他雖然沒有名氣,卻可能算得上江湖最可怕的人,他叫吳明。”


    牛肉湯笑不出來,嬌軀僵硬住,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她不敢相信陳有酒怎能知道這些事。


    陳有酒似乎知道牛肉湯的想法,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牛肉湯聽完想笑。


    這家夥竟學她的口氣說話,也不打算迴答她的問題。


    這似乎是個小氣的男人。


    牛肉湯道:“你找我難道是為了見他們?”


    陳有酒點頭道:“是的。”


    牛肉湯忽然道:“你難道想死在他們的手裏?”


    陳有酒悠然道:“他們都是高手,很厲害的高手。”


    言下之意,自然樂意。


    牛肉湯道:“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們。”


    陳有酒道:“那就好極了,他們本就是我在這世上為數不多想要見的幾個人之一。”


    除開宮九、吳明以外,陳有酒想見且沒有見過的人,隻有四個:玉羅刹、飛天玉虎、老實和尚、西門吹雪。


    其實見完西門吹雪就足夠了。


    可是他知道這一趟海島之行,未必能迴得來。


    陸小鳳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朝武當山趕來,不過陳有酒第一個瞧見的人卻並非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隻見過一麵的有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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