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販沒有想到會剛剛還在咽口水的小流民,轉眼就能拿出這麽些銀兩。


    他不管這銀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但是人髒錢不髒。


    商販立馬放下了手中的長棍,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銀子後,笑容可掬道:“你稍微等一下,我給你把飴糖裝好。”


    他這個飴糖是今天才做出來,若是以往的話得要慢慢賣個兩三天才能賣完。


    今天才出攤沒多久就賣完了,運氣著實有些好。


    商販手上的動作的很快,不消片刻就將一擔的飴糖切割分好,再用油紙包好。


    “你的糖好了。”


    張義接過糖,淡淡地說道:“飴糖很貴,但十兩銀子也不可能買這一點,剩下的錢呢,不找給我嗎?”


    “什麽剩下的錢,我這一擔子飴糖就是十兩銀子。”


    商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在他看來,這個小花子能這麽搞來錢,肯定是從哪裏偷來了,他擺明了是想要黑吃黑了。


    隻是兩個小流民而已,翻不出什麽樣的大花來。


    張義的臉色一橫,譏笑著說道:“你不問我這錢是從哪裏來的,不分青紅皂白就收了?我隻能說你,膽子真大。”


    “聖人有言,貪小利,失大利。說的就是你這種。”


    商販微微一愣。


    對於他們這些老百姓而言,能識文斷字的機會並不多。


    此時見張義出口成章,忽然有些驚疑不定。


    張義接著說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我這錢是從哪裏來的。我剛才路上遇到了武王府的大人,我向他獻上了家傳的寶劍,大人心生歡喜特賜我銀兩讓我替他辦一件事。”


    “沒想到竟都被你貪墨了去。現在正好,我覺得大人叫我辦的事我覺得辦不成,正好有了借口。都是因為伱這黑心的商販壞了事。”


    說完,張義忍不住笑了起來。


    商販見張義這般煞有其事,並且正大光明的樣子,突然有些心中發怵。


    眼前這個的少年,這樣的言談舉止,絕對不是普通人家。


    說不定是從遠投奔來的落魄貴族,尋找支親投靠。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他都不一定能夠惹得起。


    想了想,他最終還是老實把餘下的零錢給找了出來。


    “是我財迷心竅,小公子勿怪。”


    張義低頭看了一眼,麵色如常的將商販找出來的零錢給收下。


    他接著問道:“這裏哪個地方打聽消息方便?”


    商販想了想迴道:“要說消息最靈通的,莫過於城裏的那些小花子。他們三五成群,誰家養貓,誰家幾隻雞都搞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張義點頭道:“若你明白還賣糖的話,就還在此處,我也會來買。”


    “好嘞。”


    張義拎著兩包糖,帶著小女孩朝著一個胡同走去。


    兩人席地而坐,拿出兩塊飴糖,一個一塊吃了起來。


    甜膩的汁液順著喉嚨流淌而下的幸福感,讓他們幾乎都快哭出聲來。


    久未進食的他們,現在腸胃脆弱的很,經不住什麽大魚大肉的折騰。


    隻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


    飴糖正好,作為小麥等作物熬煉出來的,一方麵能夠補充些營養,另一方麵也能養一養胃。


    吃了一塊糖之後,兩人頓時感覺舒服了很多。


    雖然肚子裏依舊感到很餓,但到底是有了不少力氣,就兩人的氣色和精神都好了許多。


    最起碼說話久了不會容易累。


    小女孩好奇問道:“哥,你剛才為什麽要盯著那個商販,在他身上做文章啊?”


    張義解釋道:“一般買飴糖的都是些家境較好的百姓,或者一些小貴族。所以這個糖販肯定是有些眼力勁的,能夠知道好歹。要是其他那些下裏巴人的商販,就算你說破嘴,他們也不會知道你身上的好壞。這是其一。”


    “其二,我們手中的錢有點整,要是去一些人多的店裏,怕是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買糖人少,我們可以稍微安全一些。”


    “當然最重要的,我買糖有其他用處。”


    小女孩聽得似懂非懂:“哦。還有,哥,你怎麽胡謅說那大人是武王府的,不怕最後被識破呀?”


    “你為什麽說我是胡謅的?那位大人不就是武王府的嗎?”


    “哥怎麽知道?我記得那位大人沒說啊。”


    “那位大人身高七尺,麵白而無須,分明就是一個沒鳥用的太監。我路上聽說了現在穎郡已經是武王的封地,並且武王已經到了鹿陵。除了他身邊,還有誰會用太監?”


    “哥你真好聰明啊。怪不得師父說你,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成大器。”小女孩看向張義的眼神,隱約中帶著不可言明的光芒。


    “難啊。”張義歎息道:“我修煉了這麽久也才隻有開脈三品的武學修為,這輩子下來,至多也隻能修煉到通竅境。”


    “如今天下,武學勢力多如牛毛,掌握了天下過半的底蘊。我想要出人頭地的話,這些武道勢力就是繞不過的坎兒,也就意味著我將來隻能借勢於某個大人物。”


    “沒關係,師父說萬物皆是盛極而衰,武學勢力總有衰敗的一天。哥的一身本領總會有用武之地的。”


    “那都是後麵的事,我們先想辦法填飽肚子吧。”


    張義目光炯炯,總覺得這次或許就是一個機會。


    那武王他聽說在皇宮中並不得勢,但到底是皇家身份。


    如今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之下,這位武王不失是一個好的投靠對象。


    “休息差不多了吧?走吧,跟哥一起去辦事了。”張義起身拍了拍屁股說道。


    他手中拎著飴糖走在大街上,然後在一個富貴人家附近的酒樓,觀察了起來。


    張義看到有三四個乞兒守在了門口,望著酒樓裏進進出出的諸多貴人。


    每走出來一個人,他們都跪地磕頭,求賞。


    偶爾能得幾枚銅錢。


    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大乞丐參與。


    他找了一個不算太顯眼的位置,跟小女孩坐下。


    然後攤開油紙中的糖,當著這些小乞兒的麵吃了起來。


    有個蓬頭垢麵的小乞丐注意到了張義,急忙用胳膊肘拐了拐身邊的小夥伴。


    他們見張義吃的津津有味,一個個都忍不住喉嚨微動,吞咽吐沫。


    張義見時機差不多了,朝幾個乞丐示意讓他們過來吃糖。


    這些乞丐,大喜過望,都迫不及待的往張義這邊跑了過來。


    張義看似輕鬆的表情下,已然繃緊了肌肉,準備隨時應對突然情況。


    他現在的體力對付成年的大人有些吃力,不過對付這些小乞丐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張義笑著說道:“想吃嗎?想吃可以自己拿。”


    乞丐們各自相視一眼,張手就去搶。


    不過他們的動作比不上張義。


    就在他們伸手的時候,張義將手中的飴糖立馬又收了起來,讓他們抓了一個空。


    “不過,我這裏有個條件。”張義說道:“你們每個人說一個最近打聽的消息,我覺得有用,就可以吃一塊糖。”


    小乞丐高興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就街上的王大嬸養了七隻雞,養得可肥了,我上次還偷了一隻。”


    說完之後,小乞丐滿臉期待的看著張義。


    張義聽到後,卻搖了搖頭道:“這不是對我有用的消息,我不需要,所以沒有糖。”


    小乞丐有些沮喪。


    “都說個屁,我們三個人,他一個人搶了他就是。”


    有乞丐突然臉生厲色,打起了歪主意。


    然而他話音剛落,張義就一腳踢在了他的褲襠中間,讓他連個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瞬間,這個乞丐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縮在了一起,疼得說不出話來。


    “我練過武,你們打不過我,我建議你們還是老實按照我的要求來,不然的話,糖沒有。”張義大馬金刀的端坐在石墩上,讓這些小乞丐瞬間不敢放肆。


    其他兩個小乞丐,開始低頭思索。


    張義說道:“你們可以說些武道勢力相關的事。”


    有個小乞丐眼睛一亮說道:“哦,這個我知道。前不久虎鯊幫的長老扒灰被抖出來了,然後天雷教還滅了一個村,把那個村的所有良田都占為己有。”


    張義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消息對我很有用,你可以得兩塊糖。”


    說完,張義攤開了油紙,拿出了兩塊糖給這個乞丐。


    乞丐一把將兩塊飴糖塞進了嘴裏,害怕別人搶了去的,看得另外一個乞丐抓耳撓腮。


    “現在你們也看出來了,我對鹿陵的武道勢力比較感興趣,你們盡快把鹿陵乃至穎郡的武道勢力消息都打聽出來,明天我會再來,你們可以用消息換糖。”


    “真的嗎?”


    張義冷哼一聲道:“我騙你有什麽用嗎?”


    小乞丐一想,也確實如此。


    他們都是一無所有,要靠其他人的施舍才能存活,哪有什麽值得對方騙的。


    一時間都變得躍躍欲試起來。


    “另外,不要讓大的乞丐知道,否則的話,我就不來了。”


    “嗯嗯。”


    說完,張義並沒有停留,依次去了其他幾個地方故技重施。


    如此一番折騰之後,張義兄妹兩人都覺得有些疲倦。


    正好吃了許多糖,補充了下養分,腸胃也有所緩解。


    於是,張義感覺差不多了,就帶著小女孩找了個攤子,吃了兩碗清水煮麵,又在河裏洗了個澡,買了身幹淨衣服,重新把自己打扮了一遍。


    等到了當天晚上,張義還找了一個小客棧,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後,他又去了一趟糖販那邊買了糖,順手買了些紙筆,開始搜集乞丐們打聽來的消息。


    張義很謹慎,見有大乞丐在的時候,他就不會露頭。


    隻有都剩小乞丐的時候,他才會出現。


    一連三天下來,經過他的不懈努力,終於把鹿陵乃至穎郡近百家的武道勢力都摸了個大概。


    有些地方太過誇張的,他要麽親自去了現場觀察了一下,要麽就在那些武學勢力附近,佯裝拜師學藝,重新驗證了一遍。


    最後又花了一日,將他搜集到的信息,根據武學勢力的底蘊、口碑以及最近做的善惡之事,做個了一個大概的排序,訂成小冊。


    終於在第五日的時候,他早早到了約定的地點。


    而高延士也很守時,如約而至。


    高延士再一次見到張義,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此時的張義已經換上了幹淨衣服,除了皮膚有些黑呦,粗糙之外,已經跟流民完全聯係不上了。


    張義注意到了高延士,主動上前,掏出他搜集的小冊,雙手奉上道:“大人,小民幸不辱命。”


    高延士狐疑地拿起了張義遞上來的小冊,發現裏麵大大小小地記錄著穎郡的武學勢力分布。


    不僅如此,還有哪些人在衙門當差都羅列了個大概。


    就是他這種學識不高的,都能看懂。


    人才。


    絕對是個人才。


    “好好好。”高延士連說了三個好字。


    這個張義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驚喜。


    高延士沒有吝嗇,當即拿出了十兩銀子說道:“這是給你的賞錢,好好做,後麵我每隔五日的未時會在這邊逛一堂,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都可以告訴我。”


    張義知道自己暫時是抱上了一條大腿了,他高興道:“多謝大人給小民機會。”


    “好好做。”高延士將手中的小冊子收入懷中,轉身離去。


    張義望著手中的銀元寶,激動的握了握。


    武王府。


    趙弘明拿著高延士呈上來的小冊子,認真翻閱了起來。


    他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幾分驚喜的表情。


    這份小冊中,將穎郡大大小小叫出名字的武學勢力都羅列出來了,並且還有衙門中一些重要的官員。


    很是詳細。


    趙弘明讚賞道:“短短幾日,你就能做到這個程度,當真做的不錯。”


    聽到趙弘明的誇獎,高延士頓時心花怒放:“這都是的奴才應該做的,隻要能幫助到殿下就好。殿下,接下來您要怎麽辦?是要解決飛鶴門嗎?我看飛鶴門無惡不作,在鹿陵的口碑很不好。”


    “拿下飛鶴門做什麽?”趙弘明將小冊放在了桌子上說道:“本王第一個目標是鐵虎幫。”


    “鐵虎幫?”高延士有些不解。


    他從搜集上來的情報來看,這個門派似乎正在蒸蒸日上的階段,平日也沒有做過太多人神共憤的事。


    趙弘明笑了笑說道:“因為他們在最菜的武學勢力裏麵,是最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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