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傍晚比起市中心來溫度要低一兩度,顧君子白天時的一件寶藍色毛衣在此刻看起來似乎略顯單薄了些。


    天色已近昏暗,今天是個月明星稀的晴朗天。


    車子在駛入一片隱蔽的樹林之後,顧家的大宅才在小山丘後若隱若現,他這一趟迴來,最先看到他的還是林嫂,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樣,見著人比見到親兒子還要高興。


    “少爺!”


    特別響亮的一聲,林嫂扔了手裏的抹布,然後調高音量迴頭衝樓上喊:“夫人,少爺迴來了!”


    她之所以這麽激動,多半還不是替白靜高興的,誰讓夫人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來念叨去的都是少爺什麽時候才能著家。


    顧君子迴到家裏就沒那麽規矩,朝林嫂打了個招唿後換了拖鞋進來,走到沙發那懶懶地躺了進去。


    樓上傳來了腳步聲的動靜,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家裏的情況,林嫂奉上一杯熱茶的同時便已經張開了嘴,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傾囊相告。


    “少爺,老爺子前兩天去東山找傅老爺子喝茶,估計要再兩天才迴來,還有老爺,據說今晚有個應酬,晚上也不迴來吃飯了。”


    顧君子一邊聽一邊點頭,被林嫂這麽簡單地一說,他好像也沒有什麽好問的了。


    “三兒,你今天怎麽迴來了?”


    白靜從樓上下來,她下午睡得久,醒了之後人還犯懶就一直在房間裏,這個家呆的是越來越冷清了,家裏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難免就會胡思亂想,其中想的最多的還是兒子的事。


    不過唉聲歎氣了一下午她也沒了轍,正打算起來洗把臉的時候聽到了車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林嫂的話了。


    顧君子起身看向她,笑容掛在英俊的臉上,他說,“我迴來陪你吃飯。”


    白靜愣了愣,被兒子喂了一勺糖,心裏頓時就舒暢了,哪哪哪都是甜的。


    她寵溺地瞪了他一眼,笑著說,“這話聽著還算懂事,你看你爺爺跟爸爸都不在家,隻剩下我一個人,也沒個人陪著吃飯,這日子過得就跟呆冷宮裏頭似得。”


    這話嚴重了,但林嫂很機靈地在一旁幫腔,話也是拿捏的很準,“是啊少爺,夫人很可憐的,天天一個人待在家裏,你是她唯一的兒子,要多迴來看看她啊。”


    一唱一喝演的顧君子心裏頭失笑,他沒表態,就拿著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她們看,最後把林嫂看的落荒而逃躲進廚房裏忙活去了他才收迴目光。


    白靜也在沙發上坐下,下樓前沒有仔細打理頭發,這會她就用手指順了順,動作小心輕柔,頗有少女時的影子。


    顧君子望著自己雖已年過半百但依然保養得當的老母親,意有所指地說,“你想找人陪你吃飯,還不是簡單的事兒。”


    白靜一聽就知道兒子是什麽意思。


    她蹙了下眉,神態說不上失落,但多少是有點惆悵的:“娉婷最近忙著張羅她那英語培訓班的事兒,沒什麽空,我就不拉她出來吃飯。”


    而事實上,她其實並不經常在外麵吃飯,至於把沈娉婷帶迴宅子裏來,她是不太敢的。


    平時老爺子在家,本來老人家對三兒自從訂婚後就不愛往家裏跑這件事就耿耿於懷,他不會對自己怎麽樣,但白靜知道,老爺子心裏是不太喜歡這個還沒過門的孫媳婦。


    想到這,她心裏也是委屈,家裏一個個的似乎都在跟她做對一樣,就連顧誌洲平日裏雖然嘴上都順著她,可是她清楚得很,孩子爹心裏還是向著兒子的。


    頓了頓,她問兒子,“這事你知道嗎?”


    顧君子當即愣了片刻,知道什麽?知道沈娉婷辦什麽培訓班的事情嗎?


    他怎麽可能知道,那女人跟他又沒有什麽關係,話都挑明了,他等她的動作已經等得不太耐煩,今兒個才會主動迴家裏一趟,想要把事情說開。


    從他的瞬息變化的表情中白靜就知道他壓根沒關心過人家沈娉婷,該說的她也都說過了,兒子脾氣強她拿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白靜心情挺鬱悶的,最後丟了句話出來,“唉,我管不了你了。”


    顧君子見她堵了氣,挺無奈地說道:“媽,你就別老操這些閑心了,實在待在家裏無聊的話,你也可以跟爸出去旅遊,像上次那樣不是挺好的麽?”


    現在天氣轉暖,春來夏至,是個適合出行的好季節,去哪兒都合適。


    “好什麽好?”白靜瞪了他一眼,“你是想把我支開也少了個人管你是吧。”


    一言中的,顧君子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隻不過說出來的話卻還是那麽的霸道神氣。


    “你別管。”


    白靜被這一句給堵的神色戚戚,眼神幽怨不已。


    不過幸好兒子還是給她留了點麵子,說的是你別管而不是你管不了我,不然,她真的會被氣死。


    晚餐是母子倆的獨處時間,林嫂的手藝一直都在線,今晚又加了三個菜,都是按著顧君子的口味,尤其是那碗土雞湯,味道清甜,油而不膩,顧君子很久沒有喝到這麽正宗的雞湯了,不免多添一碗,最後,母子倆把這一小鍋湯都喝幹淨。


    林嫂最後收拾的時候見了,笑的別提有多開心,麻利地收拾好後,她就去切水果。


    顧君子用過飯後並沒有馬上離開顧宅,而是陪著白靜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放的正是某部新上映的家庭倫理劇。


    這是白靜最近正在追的一部劇,但兒子甚少有這麽溫情陪伴的時候,她今晚的注意力都不在電視上,而是時不時把視線投向顧君子。


    “晚上在家裏住嗎?”


    “不用了,我一會就迴去。”


    顧君子坦然對上白靜打量審視的目光,然後輕咳一聲,他還是有正事要說的。


    白靜自然也是這麽想的,隻是自己的兒子她還是很了解,就沒這麽扭捏過。


    “媽——”


    顧君子心裏還是有些謹慎的,畢竟這場訂婚可以說是他這母親當初以自己的健康換來的。


    兩年前,白靜被檢查出胸部有腫塊,去國醫做過兩次微創手術,幸好取出來化驗都是良性,但後來陸陸續續隔個兩三個月就又發生過幾次高燒,家庭醫生也說不準原因,直到去年年初的時候又檢查出有某個結節突然迅速變大,一時大家心裏都緊張不已。


    雖然最後的檢查結果都是好的,但是白靜的心情一度很崩潰,總覺得自己時日不久了,而她唯一的兒子還沒有成家,別說孫子,就是兒媳婦的影子她都沒看到過。


    那一陣子,顧君子又跟方媛‘打得火熱’,媒體記者捕風捉影把兩人的事說的有聲有色,身邊的至交好友都問過她幾次了,說三兒這迴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這個問題,她還真給不了明確的答案,因為自從孩子長大後她就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身體本就抱恙,再加上日積月累的思慮過多,她的健康狀況有一陣子真是極差,人都瘦了一圈,她自己嚇自己,真以為不久之後就會得絕症。


    然後她就開始給兒子物色合適的對象,挑的也仔細,最後挑來挑去就定了沈家的女兒,相貌與才情都是沒話說的,她一眼就合了心意,這樁親事跟沈家倒是一拍即合,唯一的難關就在顧君子身上。


    後來是又一輪的高燒退後,母子倆進行了一場持久的單獨談話,結束後,顧君子的臉上是有妥協的挫敗感,而白靜則是如釋重負。


    不過說來也神奇,自從跟沈家的訂婚宴舉辦後,白靜發現自個兒的身體逐漸就好了,這一年來就沒任何頭痛腦熱的,所以她越發堅信認定沈娉婷是個有福氣的姑娘,能給她,也能給兒子帶來好運。


    其實這套歪理在顧君子看來純屬就是她自個兒的心病,可是誰讓這位夫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無語且無奈,就是不能無視。


    這一聲‘媽’尾音綿延,喊得直接在白靜心裏重重一擊,心裏某種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她眼睛閃了閃,‘嗯’了一聲。


    顧君子黑眸沉寂,橙黃的燈光將他俊美的五官打量一層柔光,少了在外的幾分犀利,多了幾分為人子的親近。


    他沒有任何的婉轉,幾乎是平鋪直敘道:“你把沈家的事退了吧。”


    聲線清冷,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說一件多麽普通而不起眼的事一樣。


    白靜怔住,直到林嫂把切好的水果端來,放在桌麵上發出了響聲,她才迴過神來,一時神色莫測。


    “退了?”她緊皺著眉頭,情緒很快上來,聲音都尖銳了,“三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顧君子點頭,理所當然地說:“我知道,我很清醒,媽,我不喜歡沈娉婷,她不適合我。”


    “三兒別孩子氣,我看她很合適。”白靜試圖讓自己冷靜,同兒子好好說話,但心裏還是忍不住覺得傷心委屈,“這婚都訂了快一年了,我還指望著快點把你們的婚事辦,等著抱孫子,怎麽你這孩子突然又要說這麽令我傷心的話。”


    顧君子頭疼地看著有些泫然欲泣的老母親,下意識就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


    如果白靜是個強勢又囂張的母親,那他肯定不會這般好聲好氣同她說話,他這母親的固執都是藏在柔弱的神態之下,他最招架不住她這樣哭哭啼啼的了。


    雖然知道她多半是裝的,可誰讓她是他媽啊。


    “媽,你自己想想,我怎麽可能同意跟她結婚,我跟她從頭到尾就沒見過幾次。”


    “那是你不給人家機會,聘婷是女孩子,你不主動一點,人家怎麽好意思?”


    “我不主動,還不是因為不喜歡她。”


    “你不跟她接觸,怎麽就知道不喜歡?”


    好了,母子倆把話題繞進一個死胡同,顧君子俊眉微擰,隨手拿了顆葡萄,皮都沒剝就塞進嘴裏,細枝末節是耐心失。


    “媽,如果我要結婚,就不能跟別的女孩兒嗎?”


    白靜看著他,很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倒不是,但絕對不能是你在外麵,在酒吧裏認識的那些不正經的女人。”不過話音剛落,她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忙糾正說,“你什麽意思?我不會同意退婚的,好端端的退什麽婚,真要退了婚那這段時間以來我們顧家做的是什麽事,霸占著人家好女孩子的青春年華,讓外人知道了恥笑我們,三兒別丟了自己的臉麵。”


    “我不在乎。”顧君子輕輕一笑,笑的毫無所謂,最後,他又說了一句,“如果我的結婚對象不是我自己選的,那您可能這輩子也抱不上孫子了。”


    白靜當場震驚,肩膀都在顫抖,“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顧家人丁單薄,誰都知道她好幾年前就已經想讓兒子成家生子。


    現在,兒子居然以這個為由來要挾她,白靜是真覺得傷心。


    “三兒,我是你媽,你就是這麽對長輩的嗎?”


    顧君子的喉嚨上下滑動,語氣裏不難聽出失望,“媽,你都不關心你兒子真正的心意,我是真的做不到在這件事上順著你。”


    “我有——”


    ‘喜歡的人’幾個字還沒說出口,白靜便很無力地揮了下手,沮喪又無奈,“隨你了隨你了。”


    “……”


    顧君子還沒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她已經慘白著臉起身要上樓,到底是自己的母親,見著她一副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他二話不說就把人扶住。


    白靜心裏是有氣的,但也不好直接甩開兒子的手,由著他把自己扶上樓,這百來步路走過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她的情緒也穩了一點。


    等到她人坐到床上,才重新將視線擱在顧君子身上。


    “你先別任性,我再想想。”


    顧君子聞言,孤傲的神情開始有了裂痕,他知道,這是她鬆口的預兆。


    其實剛才那些話,當年也都說過,可是那時候白靜的一門心思簡單,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促成這樁親事,人一旦有了執念的時候是挺可怕的,她覺得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打心底裏冒出來的涼氣,顧家的人都感受到了。


    時過境遷,顧君子是不能在這件事上將就了,而他這一年來的抗拒和疏離,白靜心知肚明,所以才有了迴頭之意。


    孩子是自己親生的,她真沒有那麽狠心,所做的一切,不也是想要為這個家好?


    “那你好好休息。”


    顧君子說完便抬腿離去,隻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身,露了個笑臉,他對著白靜說,“媽,你真不用覺得對沈娉婷有什麽思想負擔,指不定,她也樂見其成。”


    此話何意?


    白靜神色一變,再抬眼時兒子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少爺,老爺很快就迴來了,你要等一下嗎?”


    林嫂見著人從樓上下來,攔了一把,顧君子搖了搖頭說,“不了,明天一早要去公司,我迴蒼山住。”


    這是意料之中的迴答,林嫂張了張嘴,卻也知道自己沒那個身份把人留下。


    顧君子笑了笑,心情頗好,他仔細又成熟地叮囑著林嫂,“林嫂,你待會給我媽熱點牛奶上去,我看她最近睡眠不好,眼袋都青了。”


    林嫂聞言,激動的立即就轉身迴廚房溫了杯牛奶,也不看看現在時間還早。


    等她端上樓的時候主臥的門還沒關上,依舊保持著剛才那個角度。


    白靜的姿勢也是不變,聽到這腳步聲她就知道是林嫂,眼神看了過來,輕輕點了個頭示意她進來。


    看到林嫂放在床頭邊的牛奶,她眼露不解,林嫂便把剛才顧君子走前的吩咐轉述了一遍,白靜默默聽著,最後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孩子……


    她這兒子是會做人的,順了他的意他就能用一把接著一把的糖喂你,她晚飯吃的已經夠多了,現在還不到睡覺的時候,他這又是獻哪門子的殷勤?


    不過想歸這麽想,白靜卻是口是心非地端起了牛奶淺飲。


    顧誌洲今晚的應酬直到十點才結束,等他迴到家中已經是十一點了,他的妻子正坐在床上翻看以前的老照片。


    他湊上前一看,都是兒子的,輕哼了聲,沒勁。


    “你說兒子小時候那麽懂事可愛,怎麽現在大了反而更讓人操心了啊?”


    白靜幽幽地說了這麽一句,顧誌洲聽見了腳步一頓問,“他又做什麽讓你操心的事了?”


    幾十年的夫妻,他看的出來妻子心裏有事。


    白靜合上相冊,腦袋轉過來看他,臉上的表情是有些氣憤難平,她指望丈夫在中間評評理,於是就把晚上兒子說的那句話大致重複了遍。


    “三兒讓我把沈家的親事給退了,還說如果不,我們就別指望抱孫子了。”


    她故意換了幾個字,就把整句話的味道都變了個樣,不過顧誌洲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麵,他頗感詫異道,“三兒晚上迴家裏吃飯了?”


    白靜瞥了他一眼,越發沒好氣了,“是啊,說是陪我吃飯,其實不就是為了這件事。”


    古人誠不欺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顧誌洲聽出了妻子話中的意難平,笑了笑,坐到她的身旁,一個抬手,就把白靜的肩膀給攬住了。


    “那你的意思呢?”


    白靜看了他一眼,“我不同意。”


    顧誌洲點頭,這個他想得到,不過……


    “不同意,可能真的抱不上孫子了。”


    他這話還有點玩笑的味道,當即就把白靜給聽氣了,索性泄了氣,滿不在乎的說,“抱不上就抱不上,傳的是你們顧家的香火,我不著急。”


    顧誌洲聞言,哈哈笑了兩聲,直接把白靜的白眼給笑了出來。


    “還有沒有點當父親的主意了,兒子鬧這一出,我都沒轍了,你還不快點幫我想想辦法。”


    她的語氣還真的是相當無助,就有種自己白活了這一年多的感覺,她無疑是這場母子拉鋸戰裏失敗的那一方。


    顧誌洲笑的儒雅翩翩,他沒有幫她想辦法,而是站在中間的位置把這事分析了一遍。


    “其實僵持了一年多我們都看的很清楚,道理我也不必多說,我知道你心裏已有判斷了。”


    很久之後,白靜才深深歎了口氣,挺無奈挺淒涼的,最後她為難道:“這,這事,我都不知道怎麽跟沈家開口。”


    顧誌洲是商人,商人有商人的計較方式,那就是利益。


    “如果他們以後有需要開口的地方,我們盡力幫著就是了。”


    沈家二老他接觸過,並不是勢力斂財的小心眼的人,這親事訂了快一年了,他們估計也不願意在顧家這邊耗時間,上一迴沈夫人的話透露的不就是這個意思?


    話雖如此,但白靜還是覺得尷尬,不好意思,不過她突然想起兒子臨走前說的那句話,這孩子,也不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做聘婷也樂見其成。


    對於這個問題,顧誌洲挺好理解的,他笑了笑說,“三兒把娉婷晾了那麽長的時間,女孩子家的心都涼了,許是也對三兒死心了吧,但你這邊又那麽喜歡她,聘婷心地善良說不定現在也隻是不好意思拒絕你這個當媽的一片熱心而已。”


    是這個樣子嗎?


    白靜不是很讚同,她能感受到娉婷還是很想和三兒好好開始的,不過這段日子以來娉婷跟她確實比較少聯係了,她忙著自己的小事業,是不是也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顧家的一直婚約上?


    不管怎麽樣,白靜決定還是找個好天氣好時機,兩家人一起出來聚一聚,當麵把話說開也好,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不至於落了個尷尬的場麵。


    “兒子都快三十歲了還沒個定數,還沒玩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收收心。”


    舊話重提,她少不了又是暗地裏牢騷幾句,不過顧誌洲對此卻並不苟同,他覺得今年顧君子的進步還是很大的。


    “三兒這次迴來在集團裏大刀闊斧,辦成了幾件漂亮的改革,為人處世也漸發沉穩,是個很大的進步。”


    兒子願意主動接管顧氏,是圓了他一個大心願啊。


    白靜睨了他一眼,沒什麽好態度,“你就知道集團集團,能不能對兒子的私事多關心關心?”


    顧誌洲覺得挺冤枉的,都說是私事了,還怎麽關心?無非就提醒兩句就差不多了,難不成還得跟督促小孩子吃飯一樣?


    “你啊……”他手指點了點白靜的腦袋,那眼神跟姿態,就跟幾十年前的如出一轍,“三兒的媳婦就讓他自己去挑吧,孩子是你自己生的,你還不相信他的眼光?等今年把公司的事交接完成,明年,我們去澳洲住一段時間怎麽樣?”


    他前幾年有在澳洲投資了幾處房產,房子都空著沒人住,現在老了,有時間了就是時候出去遊山玩水。


    白靜雖然沒說話,但的確是心動了,想了想,她也有些豁然開朗。


    不過,她彎了下腰從抽屜裏拿了張紙出來,這是上迴她去廟裏求的簽支的解釋。


    “這支上上簽當時可把我給高興的,還以為多年的美夢終於要成真了呢,現在看來,的確不能太迷信。”


    顧誌洲掃了一眼,臉上的笑紋更深了些,他拿過來把上麵的詩句又讀了一遍,安撫妻子道:“寓意還是好的,隻是沒說個時間而已,這說明三兒會遇到好妻子,所以你也別太擔心。”


    類似的話,他從一年前就開始說,沒想到妻子終於在兒子那吃了無數迴閉門羹,撞了無數次南牆之後,終於有了幡然感悟。


    白靜沉默著點頭,笑容寧靜溫婉,算是讚同了他的話。


    這件事一直記在她心裏,過了兩天,她尋思著得聯係沈家的人叫出來一塊兒吃頓飯,沈娉婷那邊卻攤上了事兒。


    沈娉婷在國外留學四年多,一口純正的腔調很難得,她迴國這麽長時間無所事事,時間久了,人也懶了。


    早前她跟一位要好的同學聯係的時候得知她已經進入一家球知名的英語培訓機構上市企業,而且就在今年,她這位同學成為了海外拓展的負責人,準備迴國來找地方開辦培訓機構。


    當時沈娉婷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過上個月同學找上了她,詢問她有沒有意向跟她合作。


    現在的人都知道,針對孩子的業務都是個不錯的噱頭,更何況是英語培訓這一塊大蛋糕,市場上的培訓機構參差不齊,但不論好的壞的都能分一杯羹。


    沈娉婷是不缺錢,但在友人的遊說之下,她也有一番做事業的心思,畢竟自己還年輕,在小時候沈家還沒那麽財富的時候,她也是個努力上進,學業優秀的好學生。


    有些衝動一上來,就收不住腳了。


    這段時間,她忙上忙下的都是在準備自己的培訓機構開業儀式,挺上心的,沈父沈母見狀都頗感欣慰,他們隻有一個女兒,自然希望孩子優秀有能力。


    這周五,就是培訓機構的開業儀式,機構的地點當初選在萬歲天地,這個商場就在國大附中的附近,地段很好,方圓二環內有不少學校,涵蓋幼兒園、小學以及中學,她把場地選在這裏,就是為了後續方便擴大招生。


    培訓機構的名字叫做‘愛貝思’,國際連鎖,知名度很高,前些年就已經在國外上市。


    沈娉婷拿下皇城的開辦權後,前半年的師資都是國外派遣過來的經驗豐富的教師,用來帶經驗比較不足的老師,她在國內也廣發英雄帖招聘有能力的教師,針對不同年齡段要有一套不同的教育方式。


    這份工作的福利很好,沒幾天就有幾百個人報名,針對筆試麵試這些工作都是由那一支國外來的教師團隊負責。


    沈娉婷租了三層的場地,大麵積的窗戶外就是熱鬧的街市,但隻要把這窗一關,屋內瞬間就安靜了,隔音效果是非常好的。而且裝修的也很有檔次,並沒有沿襲國外的愛貝思裝修風格,加入了皇城當地的元素,很能讓學生跟家長耳目一新,機構裏還有單獨的一個小圖書館跟自學區域、朗聲區域,方便學生可以留下來做作業,這裏的老師也可以免費輔導英語作業。


    她在短時間內組成了一個小團隊,畢竟她自己是沒有創業經驗的,所以很多時候還需要他人的幫助,他們的團隊把能考慮到的現實因素都考慮進來,這對她而言,是個很好的開始。


    開業儀式在早上十點準時開始,時間倒退一小時前,所有人都還在忙碌準備中,各種鮮花盆栽都要放在合適的位置,一絲不苟不容出錯,還有橫幅和彩帶,掛的要井然有序整整齊齊,前來參加儀式的賓客都有一兩百人,有總部的高層,不少都是前一晚跨過大洋直飛過來的。


    會場內有個巨大的顯示屏,跟窗外掛在牆壁上直麵世人的是一樣的尺寸,屆時會播放愛貝思企業的文化理念以及一路成長的經曆,跟個廣告屏似的,直接打廣告。


    當時顯示屏剛往外牆上懸掛的時候就招到了附近群眾的投訴,說是不正規太不安了。


    一般來說城管是不允許不正規的廣告屏懸掛在房子外牆上,但沈家有門路,而且沈娉婷表示這種操作保證僅有一次。


    隻不過所有的精心準備在一個小時後都化成了烏有。


    本應該播放宣傳短片的視頻,在播放一半的時候,突然畫風一轉,出現在屏幕上的變成了……


    沈娉婷跟一名身形高大的金發外籍男子在屋內赤膊上陣的成人畫麵,視頻上麵很清晰地標注著日期,詳細到分秒,這是在前晚才發生的事。


    雖然工作人員反應挺快的,在錯愕之後就快速關掉短視頻,但還是讓這個小視頻繼續播放了近十秒,而且還是在沈娉婷失控尖叫大喊‘關掉’的情況下,工作人員才抖著手點了那個?。


    現場這麽多賓客以及樓下站了不少圍觀的群眾,他們可都看見了這一幕,而且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這麽強製注入這一幕。


    因為原本大家看著宣傳片看的好好的,怎麽內容突然就變了,不過,還真是夠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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