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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導班子即將換屆,至於下一屆班子如何組建,除了少數幾個人外,誰也不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陳春肯定不會離去,他仍然是主心軸,因為,他是屆中上任,除非有某種特殊情形,升遷或出事倒敗。單位內部時而有這方麵議論,甚至有鼻子,有眼兒的,炒作得風風火火,東方煜知道,這都是些利益相關方的無為關注。俗話說,不種那片的田,不向那片的天。他東方煜雖說也渴望著這個機會,但他自知之明,目前,還是距離他十萬八千裏之遙的事兒。記得曾經陳春同他開玩笑似的聊過這個話題,陳春說,如你這種情形進班子,恐怕得捱到大林那份兒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小。的確,私下裏,各自在這個機會麵前斟酌著,不少人對號入座,或是猜測哪些人有可能入圍。大家猜測過來,琢磨過去,卻很少有人扯到他頭上來,即便偶爾有之,也一半認真,一半開玩笑,甚至不乏戲謔調侃的意味。


    領導班子會議,他時而參加,多少知道圈子內是怎麽樣的一種情形。說是一個領導集體,提交會議的事項必須經過集體決策,可實際上幾乎都是陳春一個人說了算,隻要他開口了,基本上就是定調了,沒有哪個楞頭青故意找茬,除非牽涉某個成員切身利益,不得不有所爭取。當然,一些事項,是必須通過會議這種組織形式民主一下確認下來,從而顯得不是一個人擅自作主。再說,這也是自我保護的有效形式,應時應事的事兒,形式化無關緊要的事兒,可以顯得自我嚴謹;有風險的事兒,有麻煩的事兒,也好有個遮擋,有個說法,這是管理策略。提交會議研究的事項,並非一概是規定的議事範圍,什麽該提交研究,什麽不該提交研究,完全掌握在陳春一個人手中。隻有他一個人有召集會議的權力,召開會議時,一切都斟酌確定好了的。當然,別人也不會好端端提出開會的建議,更談不上說事。多年的管理生涯,陳春也有足夠經驗,心如明鏡,牽涉利益再分配方麵,往往謹慎研究。要麽同班子裏有一定影響力的人通氣,要麽逐一通氣;若是即時性的事務比如某項不便公開,同時又超出規定的審批權限的開支,會議上明顯通過不了,個別通氣也不方便的,他將通過相關人員的變通辦法分解處理。


    然而,東方煜在會上是啞巴,沒有發言權和表決權,隻能發揮耳朵、眼睛和手的作用,嘴巴派不上用場。他帶著耳朵、眼睛,是為了作筆錄用的。當然,偶爾也有插嘴的時候,那是因為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情不自禁,但往往容易遭遇不屑或漠視,那滋味的確不好受。好在是陳春讓他參加的,別的人也不好說上什麽,這多少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用時下時髦的話說來,他呢,是屬於圈子外的局內人,換句話也可以說是心腹。他私下裏也承認,有時候,他這個圈子外麵的人比圈子內的人管用。時下不是有一種說法嘛,一些的人,人雖在圈子內,實際在圈子以外,一些的人,人雖在圈子外,其實在圈子內。當然,他自知之明,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圈子外的局內人,因為,他顯然做不到同陳春推心置腹,麵授機宜,似乎還有那麽一層捉摸不透的隔膜。這層隔膜是什麽,他的確理不清頭緒來。


    越是置身這樣的環境,耳濡目染,越想找機會更上一層樓。可是,想歸想,做歸做,談何容易,也可以說,他是離班子最近的局外人,如此哪有不惆悵的道理。一天晚上,詩慧同他雲雨過後,“胸”湧澎湃之時,忽然問起他進班子的事情來。他頓時一驚,詫異地呆望著她不吱聲。詩慧推了推問他幹嗎發傻勁兒。東方煜反過來問她怎麽冷不丁地問起這個事來。詩慧被問流露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說道,噢,是這樣的,我在縣上聽說了你們班子換屆的事兒,按說應該有機會。隻不過,據說,今後提拔任用一律必須有在基層工作鍛煉的經曆,若是這樣,是非下去不可。你若確認下來,我們完全可以提前考慮,有的放矢。東方煜即刻追問道,怎麽個有的放矢法呢?詩慧盯著他顯現不屑道,隻是這麽一說啦,我的意思是要做一個有心之人,比如尋找下派機會或是上掛什麽的,如今,這樣的機會多多,得抓緊時機。東方煜聽過之後顯現一副垂頭喪氣的表情,他十分氣餒地歎了一口氣道,誰不知道做個有心之人,可是,談何容易啊,你以為什麽人都有下派或是上掛的機會嘛!詩慧即刻應應道,那可不一定。


    聽詩慧這麽說,東方煜不禁用眼神斜晲著她一言不發。他想得比較複雜,這種事兒的確不一定,詩慧的人脈關係不同,消息來源自是不同,但是,說實話,他是真的不想詩慧過多介入其中。這是一個大染缸,誰踏入進去都會變色的,啊,他內心發出失控般的驚叫,忽生駝鳥心理。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就在東方煜幾乎淡忘了這碼下派的事情時,忽然,陳春把他找了去,問他願不願意下到鄉下一段時間。時間不會太長,大概換屆時可以迴來。忽然聽到陳春這麽說,一時以為自己聽岔了,本能地應了句“什麽?”似乎是沒有聽清楚,或是聽不懂的樣子,但隨即迫不急待地補充道,啊,當然願意。陳春望了望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後點了點頭,並作了一個確認的手勢,示意他離開。如此一來,反倒讓他忐忑安,原本隻是想著的,沒有多少奢望,內心總體是踏實的,如今到了這個份上,反而變得焦急萬分,不知如何是好。聽陳春口氣,似乎是為換屆準備著。但他是無法直接問清楚的,想必陳春也不會直截了當迴應他。總之,有了一絲懸念,無疑給予他無窮的動力,那個興奮的勁兒啊,就甭提了。他整宿整宿沒有睡個安穩覺,一天到晚想著這個問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發生著願望中的變化,他甚至想象著自己已經坐上了主席台,並且在作報告了,完全是小人得誌便猖狂的神情。


    東方煜告訴了詩慧這個消息。詩慧聽說了之後,一點不顯驚訝,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樣。她支持他去,並且還說,縣上正著手安排著,應該趕得上這一批。但不知具體安排在哪個鄉鎮。東方煜見狀趕忙對詩慧說道,若是你說的上話,最好安排在附近鄉鎮,迴來方便些。孰料,詩慧不以為然,說,安排在哪兒不是一樣呢,反正時間不長,一年半載的,有什麽可計較的。再說了,若是能夠安排在富裕的鄉鎮,既不苦,也有待遇,何樂而不為,權當是休個長假,省得待在領導眼皮子底下一點不自在。東方煜聽過之後,覺得詩慧說的也有道理,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自顧陶醉在自我編織的美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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