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溟突然跪下,久夜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將卻溟拉了站起來,可是抬手之時他又猶豫了,最後隻是看著卻溟歎了一口氣,然後迴過頭去對著那道紅色的背影俯身行禮。


    “見過妖皇。”


    妖皇不語,紅光瀲灩的眼眸沒有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隻是輕輕垂著,仿佛這世間沒有值得他留意的。


    凰卿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時,便想妖皇如此動作是在向她索要寂笙簫,然而凰卿才要動手將寂笙簫拿出來,便突然覺得右臂傷口處傳來一陣灼痛,那處傷口下,是嵌在血肉裏的縛魂石。


    “妖皇在幫你將縛魂石取出來。”久夜走到凰卿身邊說。


    妖皇不愛理人的沉悶性格,久夜早就習慣了,他這位神界的上神在麵對這位妖界的皇者之時並沒有多少忌憚,並不是妖皇實力不行,而是這位妖皇在非戰鬥之時,可以說得上很善良了。


    凰卿看了久夜一眼,收迴想要拿寂笙簫的手指,安靜地看著眼前之人。


    右臂上的灼傷感並不是很強烈,沒多久一顆紅色的石頭便在妖皇掌心凝聚成形,妖皇五指一合,縛魂石霎時崩裂,黑色的血腥氣息從他指縫中溢出,熏人作嘔,之後便是一股清冽的不知名的木香,溫和典雅,一如眼前之人。


    “妖皇。”站在凰卿身邊的久夜看著妖皇,開口道:“人界的凰卿公主,在百獸之禍中受了重傷,妖皇的醫術舉世無雙,還請妖皇救她一命。”


    “凰卿……”美麗潤澤的嘴唇開啟,吐出的聲音也是悅耳不已,如流水淙淙,仙音做響。


    妖皇轉目看向凰卿,收天下豔色於眼底融化成血的眼眸一時蕩漾,萬年歲月一瞬轉,無恩無情亦無痕。


    妖皇的眸光又一瞬間的散亂,猶如雪花亂墜,驚心動魄,然後也迅速定目,看著凰卿問:“寂笙簫在你手中?”


    他昨夜入豫都,卻無法感應到寂笙簫的氣息,城中徘徊一夜,直到前一刻才感覺到源於自身的熟悉氣息,三萬年前由他的血液所凝成的石頭,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妖皇尋著這氣息而來,將他的血石,也就是縛魂石銷毀得一點也不剩,而麵前的人界女孩,在靠近之時,他便感覺到了被縛魂石的汙穢血腥味掩蓋了的幹淨清靈的血香。


    這血香,源自他,也隻有他才能聞到。


    聽妖皇問及寂笙簫,凰卿立刻將寂笙簫拿了出來,遞到妖皇麵前。


    “寂笙簫,物歸原主。”凰卿抬著頭,看著眼前絢目驚世的妖皇,眸光沒有半點動搖。


    妖皇深深地看著凰卿,這一幕突然與記憶中的場景重合,妖皇晃了一下神,而後彎唇一笑,幾分傷懷。


    “待你不存於世後,我便會將寂笙簫收迴,但是現在寂笙簫與你有緣,你該守護好它。”


    這個意思是說,在她死之前,他不會將寂笙簫收迴來。


    可萬一她長生不死怎麽辦,這寂笙簫就不用還了嗎?還有她實在不知道這寂笙簫有什麽好的?


    就在凰卿疑惑之際,妖皇緩緩抬手握住了凰卿手裏的寂笙簫,目睹這一切的所有人都以為妖皇這是反悔了。


    “不要鬆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妖皇說。


    妖皇此言一出,凰卿便是想鬆手也做不到,不得不說實力強大真地有太多好處,可以隨意控製弱者的行動。


    凰卿無法鬆開寂笙簫,妖皇就著寂笙簫的另一頭,轉身拉著凰卿離開,帶著凰卿的背影消失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話。


    “不要跟來。”


    很平淡的一句話,卻阻止了所有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的腳步。


    久夜迴過身去,想要將跪地的卻溟扶起,手伸過去時卻被卻溟推開,卻溟一手撐在地上,受了重傷的身體費力而緩慢地站了起來。


    從妖皇出現到離開,他都沒有看他一眼,他尊敬了他幾萬年,他卻吝惜於給他一縷目光。


    卻溟滿心苦澀,卻也自知,自己怨無可怨。


    一根紅色玉簫為阻隔,隔著的是兩個世界,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他的紅,千萬年如一日,而她的白,卻不知已經變換幾番。


    凰卿不知道妖皇要帶她去哪裏,可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潤感覺,卻讓她覺得心安,所以凰卿便隨著他去了。


    再落地時,四周一片茫茫雪白,冰天雪地裏,凰卿卻沒有感到寒冷,溫暖從寂笙簫的那頭傳了過來。


    豫都城附近的雪山,除了禁雪,凰卿不做他想。


    “敢問妖皇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凰卿抬頭問。


    妖皇迴望凰卿,眼睛裏的紅光,在飄搖的白雪裏,更顯驚豔。


    沉默了一會兒,妖皇才歎息一般地說道:“無事。”


    此地殘留的一股魂息,是他遍尋三生六界十四幻空都沒有找到的熟悉氣息,本以為斯人已經迴返,可是等他尋找到凰卿時,卻發現她的靈魂如此陌生生,妖皇才知自己果然又空歡喜了一場。


    好在空歡喜的次數已經太多,所以妖皇並沒有沉浸在失望與低迷的情緒中太久,馬上就恢複成安靜的模樣。


    “我給你療傷。”


    隔著寂笙簫,淺紅色的靈力順著簫管流淌過來,進入凰卿的皮肉筋脈中。


    本來凰卿筋脈受損太重,已經不能再承受任何靈力入體,可是眼前之人對身體發膚的了解已經不能再透徹了,他可以控製靈力,在肌膚微小得完看不見的細縫中遊走,修複那些破損的點滴皮肉。


    看著眼前瘦弱的小女孩,這人和他要找的人明明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可是為何,在接近她的時候,一些已經模糊的記憶和感覺卻會逐漸變的清晰起來。


    或許,眼前的女孩和他要找的人有某種牽連。想到這裏,妖皇的心情突然有些好,終於又有了一個可以摸索著尋覓的線索了。


    妖皇看著凰卿的眼睛,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何處去了,凰卿看著眼前之人一身溫潤,卻驀然覺得這人的溫潤隻是表象。


    他就像現在這情景一樣,是冰天雪地裏的一簇火,飄搖著溫暖的虛影,靠的進了,卻依舊暖和不了冰凍的寒冷,便想著再進一些,再進一些,最後卻是被這火光將已經變得冰冷僵硬的身軀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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