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時隔多年,如今迴想起來,當年中考的時候好像並沒有多緊張,大概是因為我神經比較大條,而且越是重要的時刻越大條。


    考試的前一天領導們大發慈悲,留出半天時間給我們休息。話說這種福利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我的內心無比的激動,一迴到宿舍便歡天喜地的洗了個頭發。


    誰知頭發剛洗完還沒等我喘口氣,就突然來了通知說是“上麵的”領導要來檢查。於是乎本來說好的休息時間就又變成了大掃除的時間。


    所謂“上麵的”領導猛於虎,每次他們一來,校領導們都會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而我們又少不得要將整個學校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徹底打掃一遍,就差把那門前的土堆都摞成梯形了。


    我於是披著一頭烏黑秀麗(此處應打雙引號)的長發,像個發瘋的獅子一般同小晴她們費力地打掃完宿舍,又風風火火往教室跑。


    跑到一半我才發現自己的頭發還沒來得及梳,話說初中三年如此這般儀容不整狼狽不堪也是頭一迴了,想想哪次洗完頭發朕不是把它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發型決定顏值!


    但是此時此刻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我迴頭向小晴討了一根花了唿哨的皮筋草草一捆就進了教室。


    等到終於將該收拾的都收拾完,我的頭發已是亂如雞窩,慘不忍睹。於是隻好向小夥伴借了梳子和鏡子認認真真打理一番。


    班長同學在一旁瞅了我半晌才道:“我都沒發現,你的頭發都長了這麽長了。”


    我仔細照了照鏡子,別說,連我自己都沒注意,我竟然也快長發及腰了。


    如今的我,頭發像割韭菜一般剪了一茬又一茬,長發及腰的夢想似乎一直沒能實現。


    no。2


    考試之前大家就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打包收拾迴家了。別說,平時竟是沒發現,這三年來自己折騰到學校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就差把家搬到學校了。


    我於是大一包小一包的往學校外麵送——我爺爺正駕著“寶馬”在那兒等著我呢。


    我費力搬著一個箱子,一步一個趔趄地往門口走,眼看校門近在咫尺,我三並作兩步正打算做最後衝刺,突然背後一隻大手揪住了朕的衣服。


    我正要大吼一聲“放肆”,迴頭一看竟是門衛大爺。他朝我“溫和”一笑:“你要上哪去?”


    我怎麽忘了,這道校門它可不是一般的校門。一旦走進來,沒有班主任的聖旨(一紙假條)是萬萬不能隨意出去的。


    不過話說,都到這時候了,就不必計較得那麽認真了吧。


    此時手裏的箱子似乎已是撐到了極限,正有急劇下滑的趨勢,我於是急急解釋道:“大爺,我把這箱子放到對麵那馬車上,馬上就迴來啊!”說罷舉步欲出門。


    誰知門衛大爺不依不饒道:“迴來!學生沒有假條不能隨便出校門不知道嗎!”


    這倒好,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賊著急!


    我語速極快地說,就幾步路的事,我又不跑,你瞅著我,我馬上迴來。說完就又執著地想要奔出校門。誰知這大爺死命攔著非不讓我出去。真是死教條一根筋!話說這門衛大爺應聘之前也定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的,真可謂兢兢業業啊。


    於是隻得我爺爺站在門外,我站在門裏,嚴格遵守校規完成物品交接。我當時怎麽就拿了這麽東西來學校呢?!


    一應物品部運出了校門,最後隻剩下一隻巨大的箱子,裏麵是書。


    我拖了拖,又拖了拖,確認以我一人之力實在沒辦法把它搬下樓再搬到校門口。於是頗哀怨地直戳戳立在門口喊了兩句“乎看害奧鵬密”,誰知下一秒竟然真的出現了四個男生,頗豪爽地抬了箱子就往外走。我於是兩手空空走在一旁,如果此時再給我配一根大金鏈子一副墨鏡和一支煙,那我就更有黑社會老大的派頭了。


    話說,這三年來我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緣如此好。


    除了留作複習的資料,其他部安排妥當,我拍拍手心情大好地往迴走。三步過後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糟糕!所有同學錄,填過的沒填過的部在剛才那隻巨大的箱子裏!


    no。3


    我們中學設備並不算齊,雖然也在犄角旮旯安置了攝像頭,但是像標準化考場這種東西,實在稀缺。是以我們要提前趕赴縣一中,這麽一來倒也頗有種儀式感。


    登上去往一中的大巴車那一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出萬千惆悵。


    陳老師不知怎麽突然起了興致,率先起哄讓勇敢的筒子唱一唱歌,奈何麵對此情此景,竟沒有一個筒子出來飆歌的,即使像楠楠這樣平日裏愛吼歌的人如今也是十分低調。車內的氣氛夾雜了幾分緊張,幾分激動。


    縣一中應該說是縣裏最牛比的高中了,打眼這麽一看還真是不錯,麵積要比我們初中大上許多,平地高樓一座座,也不知道都是幹什麽用的。


    我們領了鑰匙,拖著行李到了提前安排好的宿舍。這裏同樣是八個人一屋,不過空間比較大,櫃子獨立放在角落裏,最令人滿意的是還有一個陽台。


    美中不足的是這裏的洗手間真的是……怎麽說呢,環境有些惡劣。


    最近一段時間,我大概也習慣了做什麽都一個人,來來往往形單影隻。


    不知道為什麽,吃飯竟然還要在門外排隊等上好一會兒。閑來無聊,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發呆。


    這時小雪剛好過來,看見我便打了個招唿,接著習慣性地說道:“小諾……”,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便又拍拍我的肩膀說了句:“別想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考試了學校特意犒勞,我深切覺得一中別的不說,這夥食還真是不錯。算了,不論有多少煩心事,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我於是大快朵頤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滿意地打個大大的飽嗝。


    所謂人生兩大樂事不外乎吃與睡,如今填飽了肚子,且先迴去好好睡它一覺再說。


    燃額……此時方一抬頭,突然覺得這地方十分的陌生,東南西北一時不能分辨清楚。


    話說,從餐廳到宿舍,是怎麽個走法來著?


    偏偏眼前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沒辦法,我隻好暫且順著眼前的路先走,左右不過這麽個學校院子,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走迴去了呢。


    如今想想,我的的確確就是在那個時候,恍然大悟才發現,原來我竟然也有傳說中的路癡屬性。


    甚至在大學讀了兩年書,我都常常不知道哪條路該怎麽走,倘若別人出門提前半小時,那我肯定需要一小時,因為還要留出找不著路和走錯路的時間。


    找不著路並不可怕,遇到有人問路那才是頂尷尬,那個時候的我必定是一臉懵比,有時候是不知道怎麽走,有時候好不容易知道,頓時胸有成竹滔滔不絕與人形容一番。可隨後一問同學,才發現又指錯了路。


    一次與一外國校友聊天,對方不怎麽會中文,我於是勉強操著四級中國式英語,外加百度輔助,和人家聊得磕磕絆絆。


    外國友人果然十分熱情,簡直熱情過了頭,他把自己的位置告訴我非讓我過去找他。我想著,我們又不熟,找你幹什麽?網友見麵什麽的最不靠譜了。於是婉拒道:我是路癡,找不到路。百度了一下,路癡翻譯為:dire—blind。於是一字一句寫道:“iadire—blind,itfindtheroad”。


    這位外國友人極誠懇地問:dire—blind?那是一種病嗎?


    no。4


    我一直覺得,像中考高考這類考試,必定要挑個黃道吉日,宜婚喪、宜嫁娶,總之得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然後焚香淨手,對著試卷拜上三拜方能不負這九年乃至十二年的寒窗苦讀。


    然而事實是,中考這天竟然下起了雨,天氣陰沉得很。雖然免去了燥熱,不過我這個人,往往每逢陰天下雨便覺頭腦不甚靈光,如此看來實在算不上完美。


    第一科考試是語文,拿到試卷的一刻我的心中有一瞬間的恐慌,寫名字的時候鋼筆很不給麵子地寫了幾筆都不下水。我於是抖了兩抖。


    不過一旦答起題來就顧不得想那麽多了,是以後麵的過程還比較順利。


    考數學的時候我心裏是不太有底的,畢竟……直到現在仍有許多題型弄得一知半解。我沒有試卷發下來就通覽一遍的習慣,怕嚇著自己。不過每做一道題也是心驚膽戰,生怕下一秒遇見自己不會的題。


    一路順風順水,我隱約可以鬆上一口氣了。


    然而,最後一道幾何題我看了又看,愣是證不出條件來。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道大題還是空白,我越發緊張,越是緊張越是做不出來。果然幾何這東西天生就是來克我的。


    直到鈴聲響起的一刻,我的腦子還是沒能靈光一現。


    於是從考場出來我就飄飄忽忽,心情說不出什麽滋味。


    直到看見陳老師那一刻,我才元神歸位,繼而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哀嚎:“我不考試了,我不考試了!”


    小諾在一旁說道,現在不考,就什麽都沒有了。


    no。5


    我當然不可能真的不考,隻是因為當時太難過,一時精神失常胡言亂語罷了。


    晚間小諾和伊明月坐在陽台上唱歌,我坐在床上看書。


    過了一會兒,她倆招唿我也過去坐。我愣了愣,伊明月又歡快地朝我招了招手,我遲疑一下,才緩緩走上了陽台。


    她倆讓我坐在中間,將一罐可樂遞到我手上。


    小諾手裏拿著歌詞本,一字一句唱起了歌。許嵩的《清明雨上》。


    小諾唱完幾句遞給伊明月,然後再遞給我。這首歌我不是很熟,唱到“煙火幾重,燭花兒紅”一句似乎有些不大地道。於是她倆幫我糾正。


    我們三個就這樣坐在陽台上,喝著可樂,唱著歌。手抄的歌詞在手中傳來傳去,晚風習習,似乎一切都是完美的樣子。


    no。6


    我終於做了決定,所有的事情總要有個完整的了結才好。


    我一如往常抱著一冊書坐在陽台上,像是認真複習的樣子。陽台的門緊閉,將我隔絕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裏。


    我將書本攤在膝頭,用鉛筆在紙上認認真真寫道:“親愛的小諾……”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達什麽,大概是想告訴她,我覺得她和伊明月在一塊兒就挺好,畢竟伊明月待她比我上心許多。


    如今想想,這簡直就是一封實實在在的分手信,句句含淚,字字泣血。


    正寫道心痛無法自拔處,鉛筆沒鉛了。


    於是這一口老血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險些逼得我窒息而亡。


    我於是抹了抹眼淚,又將自己的劉海用力按了按,以遮住自己紅腫的眼睛,起身走出了陽台。


    我費力爬上床取了鉛筆盒,生怕她們察覺出什麽異樣,於是用盡量平常的語氣解釋了句,寫著寫著沒鉛了。


    如今想想,這句解釋,真是畫蛇添足。


    我迴到陽台上,用續了鉛的筆接著將自己剩下的悲情盡數宣泄在紙上。寫到快要結尾處,腦子已如一團亂麻,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但又不知道如何說。


    正在此時,卉卉她們招唿我出去吃飯,我搖了搖頭道,你們去吧。


    小諾也沒去吃飯,我將她望了一迴,從陽台上走出來,爬上床坐在她旁邊。


    緊了緊手中沾滿鼻涕和眼淚的信,還是沒忍心給她。


    屋裏隻剩了我和小諾。


    我心中感慨無數,發了一迴呆,最終轉身抱了抱她,誰知在那一瞬間眼淚就像山洪一般攔都攔不住,多日來鬱結於心的種種情緒也終於隨之爆發出來。我於是盡力痛哭了好一陣子。


    她像安慰小孩兒一樣,拍了拍我的背。


    我們什麽話也無,但在此時此刻,我卻知道,我們之間終於冰雪消融了。


    至於那封糊了鼻涕眼淚的絕筆信,小諾還是看到了。不過是我們兩人一起,當做玩笑來看的。


    看完之後我就將它撕了個粉碎。


    no。7


    雖然正值考試期間,但是楠楠的鬧騰勁兒可是絲毫不減。在她的極力慫恿之下,除了我和小諾,其他小夥伴則齊聚陽台,鬥起了地主。陽台果然是片風水寶地。


    話說她們怎麽連撲克牌這種東西都有,真是社會啊社會。


    我呢一是不會鬥地主,二是……鑒於已經考砸了一科數學,於是決定再次臥薪嚐膽。


    楠楠幾個在陽台上鬥得一片火熱,時不時傳出一陣魔性的笑聲。幾輪過後幾人臉上皆參差不齊掛滿了小紙條。


    正值如火如荼之際,化哥突然推門不聲不響走了進來。我頓時驚到四肢僵硬,本想大喊一聲“快跑”!可轉念一想似乎不太對。於是盡力朝著楠楠她們咳了咳,又咳了咳。楠楠正豪氣地甩了個“對k”,繼而接了句“梓梓你嗓子壞啦?”一抬頭突然發現化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然站在了陽台門口,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她們打牌,不禁嚇得“哎呦”一聲,緊接著也不知是哭是笑,頗哀怨地嚎道:“嚇死我了!”


    化哥似笑非笑說了句,興致還挺高,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你們班主任的。


    臨走之時化哥抬頭幽幽瞥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我,我隻好費力幹笑了兩聲。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才驚魂未定地抖了兩抖。


    no。8


    我們的離別似乎沒有太多傷感,亦沒有太多煽情,甚至連個像樣的告別都沒有。別的班在辦傳說中的畢業典禮的時候,我們正在埋頭奮力地複習,至於散夥飯,那更是連影都沒有。


    考完了試到底心情如何現在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從大巴上下來的時候,空氣中陽光的味道十分炙烈。


    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行李中間找到自己的,我最後迴頭望了望校園裏那棟紅色的建築,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曾經揮灑過淚水和汗水的的地方,轉身踏上了迴家的路。


    ------題外話------


    昨天因為有事情(怎麽又有事情)所以更得晚了,跪求原諒~


    雪雪的文接近尾聲了,霍霍~有木有很雞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韶光如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蕪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蕪雪並收藏韶光如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