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三天小長假,頭兩天綿綿細雨,到第三天終於放了晴。小區的“菜園”改造啟動活動經業主大會討論商量後,定在了這一天。


    這天一大早,顧菘藍還正抱著被子會周公,就被秦芸一連串的敲門聲給喊起來了。


    她揉了揉迷蒙的睡眼,用眼神示意她有何貴幹。


    “快起來,小曄找你。”隻留下一句話,秦芸就迫不及待關上了門,仿佛不想在她身上多浪費一秒時間似得。


    顧菘藍哀嚎一聲,仰麵倒了下去。明明是難得的假期,前兩天因為掃墓活動以及菜地種植的準備工作,她過得比平時上課還忙。昨晚熬夜掃完了作業,本以為今早可以睡個懶覺,卻一大早就不安生。


    剛躺下,秦芸的聲音就在外麵響起:“再躺我就進來掀你被子!”


    顧菘藍立馬從床上彈起來。


    等收拾完走出房門,顧菘藍就看到池曄坐在自家的餐桌前,慢悠悠地吃早飯。


    她打了個哈欠走過去:“大人,一大早地宣我覲見,有何貴幹啊?”


    池曄抬起頭看她一眼,眼角露出幾分笑意:“你昨晚被人揍了一頓?”


    “是啊,被作業揍了一頓。”顧菘藍拖著身子坐到了他對麵,伸手揉了揉發黑的眼圈,“托你的福,作業補到一點多,你還不讓我睡懶覺。”


    “一日之計在於晨。”池曄起身給她倒了杯牛奶,“你現在去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熏陶,比補眠更有意義。”


    “說得真好聽,不就是想抓我充壯丁麽。”她拿起杯子大喝了一口,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話說活動不是要9點才開始嘛,現在才7點,你現在找我做什麽?”


    池曄眉眼一彎,眼裏流過一絲微光:“搞噱頭。”


    *


    兩人下了樓,池曄不知從哪裏拎來兩個化肥桶,裏麵裝滿了的小樹枝和落葉。


    “這是你去年一直在撿的那些玩意兒?”顧菘藍走過去,伸手接過一個,往裏麵捏了一把,桶內的枝葉經過晾曬已經幹燥了,被這麽一捏,發出脆脆的聲響。


    “是啊,看來手感還不錯。”


    池曄淡淡一笑,便徑自走向被整平了的綠化帶旁。他拎著桶,繞著眼前似空白畫卷的地塊走了一圈,不時地彎下腰做些標記。顧菘藍在他出發的地方站定,也不出聲打擾他,隻是猜想著他要拿這些樹枝葉做什麽。


    倒也沒有讓她困惑許久,池曄在地塊邊緣定了幾個點後,迴到了她邊上,囑咐道:“你跟著我走,沿著我的軌跡把你桶裏的東西灑在地上。”


    顧菘藍應了一聲,一邊跟著他走上了泥地,一邊學著他的樣子在他撒過枝葉的地上,再鋪上一層。


    前兩天下了雨,土上因沾了水而顯得整塊地泥濘不堪。好在兩人走在幹燥的樹枝葉片上,鞋子沒有陷進去,反倒發出一聲聲脆響。“哢擦哢擦”的聲響,仿佛是走在秋日鋪滿了落葉的林蔭道上,而周身是春日裏隱隱撲麵的涼風,還有帶著點腥氣的泥土氣息,顧菘藍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池曄說的真不錯,嚐一嚐大自然的清甜,比補上幾個小時的睡眠管用多了。


    兩人在泥地上七拐八拐走了半天,原本空蕩蕩的地上便多了許多金黃的曲線,顧菘藍迴頭望了眼,不禁會心一笑。曲線圓潤流暢,縈縈繞繞,將地塊生生隔成了幾塊小區域,像是抽象畫家筆下的曲線藝術圖,一下子讓原本空白的畫卷賞心悅目起來。


    兩人的這一行為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首先是陽台上晾衣服的主婦被底下突然出現的景觀吸引而駐足,然後是得了允許的孩子們跑下樓好奇地圍觀。池曄抓了一把幹樹葉扔在腳下,故意用了些力,將葉片踩得“吱吱”作響。


    終於有耐不住的孩子扯上邊上年輕女子衣袖:“媽媽,我也想去玩!”


    女子猶豫:“泥地裏太髒了,一會兒你摔一跤,身上就都是泥。”


    “小曄哥哥,小藍姐姐,小米也想一起玩!”小米從樓道裏衝出來,直接就往泥地上跑。


    “小米!”顧菘藍連忙叫住她,“你沿那邊樹葉鋪起來的路跑過來找我們好不好?”


    小米萌萌地點頭,跑到地塊邊上,小心翼翼地伸腳碰了碰幹樹葉,待樹葉真的發出幾聲脆響,她才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上去,往池顧兩人身邊跑去。劉雪芳從樓上下來看到這一幕,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笑著看著她跑。


    見此,其他的小朋友們也都忍不住了,央求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讓自己上去玩。被允許的案例越多,家長原本的擔心也就越薄弱了,越來越多的孩子走上了落葉鋪就的道路,周圍響起孩童們的陣陣歡笑,隱隱蓋過了原本吸引人的踩踏聲,連大人們都有些躍躍欲試。


    首先這麽幹的是童薇,這個大孩子童心未泯,絲毫不顧形象地跑上了落葉路,還牽著邊上小朋友的手教他們怎麽踩出好聽的節奏來。而遠處,陳誌飛站在樓梯的出口處,看著神采飛揚的女友,久久沒有迴神。


    *


    童薇帶起了新一波的熱潮,而這時,池懷興顧延華幾個帶著區內不少青壯年,浩浩蕩蕩地趕來了。這行人拿著不少東西,諸如從各家各戶借來的工具,以及前兩天池懷興帶著池曄和顧菘藍從郊外撿來的竹竿枝條,和廢棄地順來的一些破舊輪胎。


    由於整個地塊被分成了幾個區域,接下來的分工就很明確了。成年人由吳老太和趙老頭領著種菜苗,這讓分不清茄子苗和辣椒苗的年輕人增長了見識。手藝好的,由池懷興帶著做柵欄和支架。顧延華突發奇想,找了舊倉庫裏廢棄的鐵杆子和兩個舊輪胎做秋千。剩下的孩子們有的繼續在那兒踩葉子,有的就圍在家長邊上好奇地圍觀。也有年輕的父親將自家女兒抱起來騎在自己的脖子上,讓她幫忙用繩子在兩個竹竿子上綁一個結,這舉動看得其他孩子心癢癢的。


    池曄拿了個空碗,將一些花種子倒進去,然後走到了餘下來的那塊空地邊上。


    “小米。”他轉身對著一直跟著他的女孩兒道,“想不想種花?”


    小米點著頭跑到他邊上:“想。”


    池曄蹲下身子,從地上抓起一把土,又從碗裏取出一粒種子,將種子裹進泥土裏,用手將它搓成球。在小米好奇的目光裏,他起了身,輕輕一擲,將土球拋進了地塊裏。


    “哇!這樣就可以種花了嗎?”小米學著他的樣子抓起一把土,舉起伸向池曄,示意他給她一顆種子,“哥哥,小米也要玩。”


    池曄笑著將種子按進她的手心,又裹著她的手將它搓成球。小米迫不及待跳起來,像模像樣地將它扔出去。


    隻是她力氣太小,土球隻落到了離她腳邊不遠的地方。


    “哈哈哈哈,你太沒用了。”邊上走過一個同齡的男孩,“我能扔兩個你這麽遠。”


    池曄給了他一個土球,示意他扔一個看看。


    小男孩也不客氣,接過球就要扔。結果他小看了土球的重量和粘性,剛一沾手就被土濕噠噠的觸感給嚇了一跳,失手一甩,堪堪隻落到了腳邊。


    這迴輪到小米笑他了。


    孩子們紛紛聚過來,躍躍欲試地要土球玩,一時間池曄邊上成了最熱鬧的地方。


    顧菘藍本來在幫顧延華做秋千,見此,便放了手中的活跑過去幫忙。


    顧延華正要顧菘藍給他遞錘子,叫了兩聲沒聽見迴應,一轉身看見顧菘藍早就跑開了,正問了池曄要花種,幫孩子們做土球。


    “女大不中留咯。”邊上,正在綁支架的田富民調侃了一聲。


    顧延華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總歸要跟水似的潑出去的,還是兒子好啊。”


    “那不是,肯定女兒好。”田富民停了手中的活,拍了兩下手去掉上麵的灰,“我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還不是待在國外不迴來了,一天到晚說忙忙忙,就連今年過年,麵沒都見到。還是女兒好,就算要嫁出去,還是貼心的。”


    他話剛說完,就見小米從邊上跑過來要鏟子。小姑娘一個沒注意被腳下的竹竿絆了一腳,直接就往地上撲,田富民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小米唿了兩下氣,笑嘻嘻地抬起頭來,那水靈靈的眼睛似是會說話,乖巧的模樣可愛極了。


    “謝謝田叔叔~”


    田富民看著她心都軟了:“唉,不用謝,走路小心點啊。”


    “嗯!”小米認認真真地點完頭,甩著剛好夠一握小馬尾將得來的鏟子拿去給劉雪芳。


    劉雪芳摸摸她的頭,卻聽她小聲地說:“媽媽,小米也想要一個爸爸。”


    劉雪芳一愣,卻見她迴頭指了指仍然騎在父親脖子上的小姑娘:“小米也想舉高高。”


    那被舉高的女孩子正抱著父親的頭撒嬌,任憑他怎麽哄都不願意下來。劉雪芳握住小米的小手,看著她乖巧的樣子,忽然感到一股熱意湧上眼眶。她馬上闔上了眼,許久,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笑道:“小米想要的,都會有的。”


    另一邊,見小米走開,田富民轉身對顧延華說:“唉,女兒才是小棉襖,我兒子小時候哪有這麽可愛。”


    顧延華沒接話,倒是邊上的池懷興插了一句:“我要是有個女兒,早把她寵上天了,可惜是個兒子。”


    “你們也就這麽說說,”顧延華看著他倆搖了搖頭,“要真是有個女兒,你們又要揪心了。”


    “怎麽就揪心了?”


    顧延華笑而不語,路過的秦芸看他一眼,戲謔道:“捧在手裏十多年的寶總有一天要拱手讓人,能不揪心嗎?”


    幾人聞言均笑起來,顧延華不滿地看了眼秦芸,被後者一眼給瞪迴去了。他無奈地撇開笑話他的眾人,迴頭望向握著小孩的手搓土球的女兒,又看了看她邊上尤外耀眼的少年,目光深邃。


    而不遠處,田富民的妻子祝婉之也迴過頭來,望著談笑風生的田富民目光淩厲,帶著點審視的森涼。隻是專注於聊天的田富民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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