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菘藍和池曄冷戰了,在這個月考成績陸續公布的時刻。


    顧菘藍很無奈,她一點不想這樣,可她連池曄的麵都見不到。


    隔天一大早,她出門的時候沒見到他,就去敲對麵的門。雲清一臉驚奇地望著她:“池曄那小子早就走了呀,今天沒等你?”


    看到顧菘藍怔忪的樣子,她抬手敲了敲鐵門:“這個臭小子,等他迴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沒事兒沒事兒雲姨。”顧菘藍淡淡笑起,“多大點事兒,我自己解決。”


    “誒,那你自己上學小心點兒啊。”


    顧菘藍點點頭:“放心吧!”


    這些老師的批卷效率真不是蓋的,一天下來,不少卷子就嘩啦啦地發下來了。


    班裏同學們表情各異,譬如說王諍,這個瞅瞅那個瞧瞧地到處問分數。莊倫坐在後麵看著他,冷笑一聲。


    “莊倫,數學考了幾分?”王諍最後還是逛到了他那裏。


    莊倫神情淡淡:“118,你呢?”


    “我去,這麽高,我隻有110!”


    莊倫不以為意地一笑:“早跟你說最後一道選擇題你錯了,還不信。”


    “可是我覺得我的解法沒錯啊,”王諍表示他很無辜,“哪裏有問題了,會不會題目有問題?”


    莊倫並不打算附和他,隻是微微聳肩:“誰知道呢。”


    莊倫的態度顯然不善,王諍卻好似一無所察,仍然追著他辯論那道選擇題。


    顧菘藍聽著他倆的對話,輕輕歎了口氣。


    “班長,歎什麽氣啊。”莊倫似乎是煩了,抓著她轉移注意力。


    顧菘藍迴過身來,十分心疼地道:“一道選擇題實在是太值錢了,你看如果答案不是選這個的話,你倆分數就一樣了。”


    莊倫愣了,王諍愣了,路過的文晗也愣了。


    “板藍根。”她有些擔憂地靠過來,“沒事兒吧你?”


    平時的她,怎麽會說這種話。


    顧菘藍自知失言,忙配合著笑道:“這不是被期中考虐傻了嗎,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應對接下來的開庭審訊呢。”


    “噗。”王諍和莊倫均是一笑。王諍想問她分數,被莊倫阻止了。


    “沒見著咱們班長正愁苦著嗎,別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了唄。”


    文晗在一旁笑出聲來:“關鍵時候還懂得憐香惜玉,不錯不錯。”


    莊倫朝她一笑,這事兒就算過了。


    杜凱新最近的笑容變多了,顧菘藍沒去問,想來是考的不錯。


    至於夏子苓嘛,好歹也同桌一個月了,顧菘藍一點都不懷疑,她的實力在自己之上,隻是沒有想到會高這麽多,不過那是後話了。


    她發完卷子迴到座位上,看見夏子苓正偷偷地在看她的試卷。


    顧菘藍以為她在瞄她的分數,便感覺心裏愈加煩悶,她走過去把自己的卷子攤在她眼前:“想看就看唄。”


    夏子苓愣了愣,露出幾分不解:“抱歉,我隻是想找你的對答案而已。”


    顧菘藍這才察覺自己語氣不友善,被她這麽一解釋便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她有點尷尬:“是我不好,把壞脾氣發泄在你身上了。你隨便看吧,順便幫我把答案也一同改改,你對的肯定比我多。”


    她盡量讓自己笑得燦爛一點,可是心中悶悶的地方卻一直消除不掉。


    池曄也好,期中考也好,都不能讓她省心。


    *


    放學時,她仍然沒見到池曄。


    本來為了以防萬一,顧菘藍一下課就往校門口跑,文晗笑稱今天變天了,顧菘藍卻顧不上反擊她。


    可顧菘藍等到天暗下來,也沒看到池曄出來。


    林墨遠推著車,載著個書包和籃球走出來,看到顧菘藍站在那裏,奇怪地走過來:“你怎麽還沒迴去?”


    顧菘藍看見他,一顆心沉到了湖底:“池曄他早走了?”


    “啊,對呀。”林墨遠愣了愣,恍然道,“我說呢他今天怎麽走那麽早,你倆吵架了?”


    顧菘藍聳聳肩:“誰跟他吵架,這人就莫名其妙衝我發火,然後就人間蒸發了,怪我咯。”


    “喲,看不出來啊,池曄那小子還會與人慪氣?”林墨遠跟發現新大陸似得興奮起來,看得顧菘藍更加鬱悶。


    “那我先走了。”


    “誒等等,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走了。”林墨遠趕忙拉住她。


    “我說衝衝啊。”顧菘藍表示了她的無奈,“你的好奇心我能理解,但咱也不能架在別人的鬱悶之上是吧。再何況,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裏找他惹他了,怎麽解釋給你聽?”


    見林墨遠還想說話,顧菘藍趕忙轉身就往外走:“想要知道問題所在的話,明天你自己去問池曄吧。順便別忘了轉告我,拜拜!”


    林墨遠看著她走遠,別有意味地一笑。


    *


    晚上,顧菘藍吃完飯就迴了房間,說要整理錯題。


    顧延華和秦芸對視一眼,皆不知其所以然。


    “她怎麽了?”秦芸問。


    “連電視都不看了,”顧延華想了想,“月考沒考好嗎?”


    秦芸指指房門:“要不你去問問?”


    顧延華笑:“這麽擔心,你怎麽不去?”


    秦芸斜睨了他一眼:“這紅臉不一般都是你唱的嗎?”


    “你還真是計較。”顧延華看著她,歎了口氣,“她沒說心情不好,我們先不要管了。你過來坐會兒,別瞎操心。”


    另一邊,池曄吃完飯就往池懷興的書房走。


    “我兒子什麽時候這麽用功了?”池懷興望了望書房,詫異地看向雲清。


    雲清瞠他一眼:“還不是你給他搞得那個什麽零成本菜地改造任務給害的?”


    池懷興搖頭:“那是他自己攬的,怎麽能怪我呢?”


    “我過去看看他。”雲清放下正收拾的碗筷,看了他一眼,“你吃完記得把這裏收拾幹淨。”


    池懷興:“……”


    *


    池曄坐在書房裏,握著筆對著桌上空白的紙,卻遲遲沒有落下。桌上攤了一堆的資料,他發現自己連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


    門外,雲清敲了敲門:“小曄,我進來了。”


    池曄迴過頭,看到關門向她走過來的雲清,垂眸:“媽。”


    “怎麽了,沒思路?”


    池曄僵硬地笑了笑:“其實也還好。”


    雲清看了他一眼,挪過邊上的椅子,在他邊上坐下來。她看了池曄好一會兒,直到池曄向她投來不解的目光,她才悠悠開口:


    “你和藍藍吵架了?”


    池曄愣了愣,抬眸遇到她眼裏平和一片,不覺得地心下一動。他搖了搖頭:“沒吵。”


    “那你為什麽早上出門不等人家?”


    知道後麵還會有無盡的問題等著他,池曄抿了抿唇,幹脆沉默了。


    “這事要被你爸知道,你又要挨罵了。”雲清歎了口氣,“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麽耍脾氣?”


    池曄低著頭,依舊保持沉默。


    見他一副我巋然不動你能奈我和的態度,雲清微微皺眉。


    “我不記得我教過你,可以用冷戰這種手段來解決問題。”她換了個姿勢,冷冷道,“如果有一天藍藍、我又或是哪個你重視的誰突然不理你了,你做何心情?”


    池曄微微一歎,這個話題倒是十分熟悉。他小時候父母時而會吵架,有兩次甚至吵得很兇,但吵得再兇,也不會有一方甩手走人,寧可麵對麵坐著幹瞪眼,直到等到雙方都冷靜了,矛盾解決為止。池曄對此曾表示過好奇,為何都恨不得上去手撕對方了,他倆都不會選擇分開了冷靜冷靜。對此,雲清的解釋是,即使生氣,那也是一時的心情,如果在那關頭一方逃避了,夜長夢多,所有有聊無聊的情緒都夾雜到了一起,迴頭再迴來解決問題便需要更多的勇氣、挑戰更高的自尊,這反而會導致隔閡更深。吵架傷人,但能當場解決的的事情不如當場就解決,因為冷戰更傷人。


    “如果,我說我別無選擇呢?”池曄抬起頭來,麵上卻沒有雲清所想象的那般猶豫與懊悔,反倒是帶著那麽點無奈與心疼的意味。


    “別無選擇?”雲清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往下說。


    池曄避開了她的目光,將位置往後挪了點,給自己多了些可伸展的空間。他原本並沒有將自己的心情坦白相告的意願,但奈何雲清卻是一副你不告訴我我便不走的神態,而他又擔心,如若池懷興中途闖進來事情會更難辦,便想著不如坦白從寬。好在,他向來也不是扭扭捏捏的做派,便立馬調整了心態,將一切如實相告。


    從兩人訂立盟約說起,到自己無可奈何獨自離開為止。當然,他說得相當言簡意賅,重點放在顧菘藍如何在校內逃避自己惹他百般無奈。


    說完了,池曄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雲清看了他半晌,才問:“藍藍為何要避開你?”


    池曄淡淡一笑:“媽,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雲清忖了忖,腦中晃過剛過去的那三年,甚至是那些早已遠去的那些歲月。她眼光掃過攤了一桌的圖紙,掃過書房裏擺放著的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掃過那個空了許久的櫃角,那裏曾今放著一把某人珍愛許久的小提琴,最後,她的目光停駐於自己麵前的少年,那似她的眉眼精致如畫,此刻卻透著她所不知的深邃。


    見她不語,池曄暗自一歎,淡淡道:“媽,我比你要了解菘藍。她這人看著沒心沒肺的,其實心思卻很細膩。看著傻傻的,其實她很聰明。你以為她什麽都不懂,其實她心裏什麽都明白,隻是裝不明白罷了。裝得時間長了,我怕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真傻了。”


    “冷戰,的確是我的錯,我很抱歉。一部分原因是我當時真的很生氣,而另一部分原因,對於裝傻的顧菘藍,我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少年沉沉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中暈開層層漣漪:“我隻是希望,她能再勇敢一點。”


    更勇敢一點,勇敢地走出她自己圈起的桎梏,勇敢地,走向我。


    許久,雲清安靜地看著他,揣摩著他語裏尚未說處的的話。見他一臉認真與嚴肅,她不禁莞爾,不知不覺間,自己一直看著的人兒,竟已經慢慢長大了。


    本以為她還會說什麽,不想雲清卻就此打住了。她站起來,把手放在他頭上,輕輕拍了拍:“別給自己太高的要求,畢竟,你還隻是個孩子。”


    池曄微訕,也不知是誰,剛才脾氣一上來便質問他不是小孩子還耍小孩子脾氣,這會兒,倒是將他看做孩子了。也罷,畢竟在雲清麵前,他便是也永遠隻是她的孩子。


    雲清轉身離去,握住門把手的瞬間,她忽然又轉過身來,若無其事地看了眼池曄:


    “兒子,你是不是喜歡藍藍?”


    池曄微微一怔,待迴神,卻見她已開門出去,留給他一個隻屬於母親的背影。


    池曄不知道,此刻顧菘藍站在陽台上,望著天幕的皓月,神色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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