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樣的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蘇怡迅速定定神,再看保清,發現保清周身仍舊籠罩著一層極淡的暖黃色光圈。


    蘇怡那顆心無限下沉。


    ——保清還處在生命危險中。


    然而他臉上沒有什麽不適的表情,甚至小臉兒白皙明淨,根本看不到痘瘡……


    蘇怡目光劇變,猛地掀開被子,要去解保清身上的衣服。


    然而巨大的恐慌籠罩在蘇怡心頭,她的手居然不聽控製,哆嗦了半天都解不開複雜的盤扣。


    傅為格的腳步在門口停了一瞬:「娘娘,微臣現在可以進來嗎?」


    蘇怡本就害怕夜裏保清有什麽事,選擇了和衣而睡,這會兒衣冠整齊,也沒有什麽避忌,就催促道:「快點進來,保清不好了!」


    這一下可是非同小可,傅為格進來的時候,隻往保清臉上掃了一眼就神色大變:「快把殿下身上的衣服解開我看看!」


    傅為格的態度也是這般如臨大敵,眾宮仆立刻就知道不對,當即上前把保清的外衣解開,手腳麻利地將他的中衣也解開了。保清的情況徹底暴露在眾人眼前。


    宮女們有人抑製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保清的四肢已經遍布起大大小小的紅色斑塊,而斑塊間隙,更是長滿了紅色丘疹和紅色的皰疹,頂起的紅色小丘內還有渾濁的膿液——


    這是極兇的徵兆。


    傅為格亮出自己的銀針,命令藥童:「你們去準備燒酒和幹淨的棉布,我要給殿下用火針。」


    蘇怡在係統商城裏麵翻了一圈,麵對著許多花裏胡哨的丹藥,卻無從下手:她根本不知道,除了天花神藥,還有哪個藥是對症的。


    此時束手無策的蘇怡聽到傅為格鎮定自若的聲音,也算找迴了主心骨:「還愣著做什麽,都聽傅大人的,快些行動起來!」


    「傅大人,您還有什麽要做的,盡管吩咐,我們這裏所有人,都聽你的!」蘇怡跪坐在保清旁邊,臉色比保清還要蒼白,「保清,就拜託你了!」


    傅為格這時候才發現,這個一直以來沉穩淡定的慈妃,其實也隻比如今生了重病的皇長子大了八歲而已。


    也還是個孩子呢。


    想到自己幼女也是這般年紀,傅為格不由自主地說話時就溫和許多:「娘娘不必擔心,您發現得及時,大殿下不會出事,我這裏有早就準備好的安宮牛黃丸,隻是現在殿下昏迷,恐怕不好餵進去。」


    「我叫醒他!」


    蘇怡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臉上涼涼的,不知道何時掉了眼淚,她抬手抹掉淚痕,從養兒手上接過小小的藥瓶,低頭湊在保清耳邊叫他:「醒醒啊,保清,起來吃藥了。」


    保清依舊眉頭緊鎖,毫無動靜,似乎是什麽都聽不到一般。


    蘇怡吸了吸鼻子,保清過往的童言稚語一一浮現,她強笑出來,聲音裏卻透著恐慌害怕:「保清,你不理我了嗎以後你都不想見到小娘娘,也不想見到弟弟和妹妹了嗎我答應過你,等你好些,就帶你出去逛逛……」


    「還有小馬駒,你還沒去看你的小馬駒呢!」


    「……小娘娘。」


    終於,保清的眼皮子動了動,他費勁地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淚流滿麵的蘇怡。


    「保清!」蘇怡大喜過望,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又哭又笑的醜樣子,隻是把手上的藥往保清嘴裏塞,「你先把藥吃了!」


    小孩子聽話地張開嘴,使勁咽了一下,麵露難受之色。


    「水呢?」蘇怡要了水,小心翼翼傾斜了杯子,一點點給保清灌下去。


    保清也恨聽話,始終配合著蘇怡的動作,即使難受也把藥丸咽了下去,第一時間就給蘇怡匯報:「小娘娘,我把藥吃了,你別哭。」


    蘇怡低頭看著小孩子誠摯的眼睛,忽然間悲從心來,埋頭摟住保清痛哭失聲!


    保清從未見過蘇怡如此失態,一時間愣住了,他下意識就看向旁邊的禦醫,接收到保清求助信號的傅為格搖了搖頭,沖他展示了一下手裏的銀針:「殿下,我要為你施針了,可能會有點疼,您一定要忍一忍。」


    保清吃了藥,又被蘇怡這麽抱著哭,原本還有些魂夢的神智此刻清醒得不得了:「我不怕疼,就怕小娘娘哭啊,您快些把我治好吧,我好了,小娘娘以後就不必再為我擔心了!」


    長長的銀針從火苗上掠過,再紮到膿皰上時,振劍與皮肉相接觸的瞬間,還能發出一陣刺鼻的烤肉味道,膿液順著針尖刺破的孔洞流下來,在斑駁的皮膚上流動。


    保清眉頭皺了一下,很快就恢復如常,甚至還能分神哄蘇怡:「小娘娘,真的沒事,我一點兒都不疼的,剛才肯定是我睡迷糊了,所以才沒迴答你。我跟你保證,以後我一定不貪睡,你一叫我,我立刻就醒,好不好?」


    這短短幾天時間裏,雖然蘇怡每天都看起來十分篤定,對保清的痊癒有著十足信心,但她心裏始終是存在著巨大壓力的。她雖然有係統支持,可卻遲遲得不到所有的天花神藥碎片。


    蘇怡心底的恐慌其實是被強行壓下來的,保清在她身邊養了這麽久,說是視如己出也不為過。雖然知道保清最終能夠脫險,可眼看著保清那麽活蹦亂跳的孩子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養病,蘇怡心裏那根弦早就崩到了極致。


    在現代社會,蘇怡也曾有過小病小痛去醫院,但也沒在醫院裏見到生離死別的情形。而新聞當中那些事,更是離她很遙遠。她在現代生活的幾十年裏,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孩子,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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