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怡心裏的餘痛散了些,她垂眸:「已經無礙了,多謝陛下關心。」


    宣國夫人見狀,忙撈起女兒的手拍個不住:「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母親這些年都照料不到你多少,現如今你進了宮,便是吐了血母親也不知道!這叫我這做母親的如何能安心?陛下,妾身鬥膽向您討個恩典,準妾身派些得力的人手進來照料蘇怡,也好全了妾身的愛女之心……」


    宣國夫人的眼淚說來就來,這番唱念做打,卻是打了蘇怡一個措手不及。


    蘇怡原本以為當著皇帝的麵兒挑明了赫舍裏家族要派人監視之事,宣國夫人多少要消停一陣,卻不料她竟然還敢再提,這是擺明車馬,就是要安釘子進來?


    皇帝的表情依舊在笑:「既然夫人這麽說了,倒也不是不可。」


    宣國夫人臉上才露出笑意,皇帝卻又動了尊口。


    「不過,朕依稀記得,皇後身邊的石綠石清都是從家裏帶來的,慈妃作為妹妹,沒道理越過姐姐,」皇帝沉吟一瞬,道,「先前不是送了個嬤嬤進來?再把石綠石清給慈妃,赫舍裏家族送了三個進來,也夠用了。」


    「多謝陛下!」


    皇帝蓋棺定論,宣國夫人吃癟閉嘴,蘇怡心裏暗爽,忙一口應下來,又看見小皇子在睡夢中扁了扁嘴,她忙把手從宣國夫人手裏抽出來,去輕輕拍著那小小的繈褓:「乖乖睡,不怕吵……」


    這頓飯用下來,若把宣國夫人排除在外,倒也稱得上賓主盡歡。


    尤其是皇帝,他重點觀察的就是蘇怡對小皇子的態度,一頓飯用下來,原本的一點兒疑心也都盡去了。


    原因無他,任誰都沒可能在吃飯的時候,還能跟多長了一雙眼睛一樣,時刻不停地盯住睡著的小孩子。他稍微皺個眉扁個嘴都能第一時間關注到,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去安撫他。


    ——但偏偏才十一歲的赫舍裏·蘇怡就能做到。


    無怪皇後會將保成託付給她。


    皇帝放心極了,對蘇怡道:「你照看保成,朕放心得很,今晚保成就留在你這裏歇息,朕明日再來看他。」


    蘇怡機械地屈膝:「恭送陛下。」


    宣國夫人噤聲,不敢說話,心裏卻是腹誹不已。


    待送走了皇帝,孫夫人又期期艾艾過來,一來便跪在地上:「娘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個孩子計較啊!」


    蘇怡坐在榻上,身邊擺著兩個繈褓,她低頭逗逗醒著的那個,唇角微翹:「趙公公辦事就是利落,這才多大功夫,已經把小公子接來了,迴頭可要備些好禮謝謝他才是。」


    孫夫人更是懼怕不已,嘴裏隻有一連串的求饒話:「是我不識抬舉,娘娘要我餵小皇子,本是看得起我,我……」


    蘇怡又笑起來,兩個酒窩深深陷進去:「是呀,就是太看得起你和你相公,才會專門把你的孩子接來,免得你受骨肉分離之苦,不能盡心侍奉保成。」


    孫氏跪在地上不敢再抬頭。


    蘇怡笑笑,示意宮人把孩子遞給孫氏,孫氏喜極而泣,抱著孩子親個不住,一時倒驚得孩子要哭。


    孫氏忙欲解開衣領,她才一動,就聽見上方的聲音落下。


    「本宮不是跟你說過,餵孩子之前,要換身衣裳麽?」蘇怡淺淺笑著,指揮宮人把呆住的孫氏扶下去,「帶孫夫人去換身衣裳,這點小事,可別叫本宮提醒第三次了。」


    孫氏被半架著往外走,嘴裏咕嚕出一串:「妾身不敢了,妾身再不敢了!」


    蘇怡這一番敲打做給誰看,宣國夫人心知肚明,她又一次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起自己的女兒。


    等到蘇怡將小皇子安置好,屏退宮人,宣國夫人這才輕聲開口:「蘇怡,母親也是身不得以!」


    「當年你一生下來,大師給你的批語又是那般兇險,除了把你送走,家裏也沒有別的辦法,你莫要恨母親……」


    蘇怡低垂眼睫,話語冰涼:「你用不著跟我說這些。」


    你真正對不起的赫舍裏·蘇怡,已經徹底離開了。


    宣國夫人被她語調裏的冷硬驚住,卻還試圖打溫情牌:「母親心裏其實一直念著……」


    「多的話不必說了,」蘇怡冷冷打斷宣國夫人的話,黑白分明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她,「丞相大人有何示下?」


    分明還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可被蘇怡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的時候,宣國夫人心底由衷生出了一絲恐懼。


    宣國夫人板起臉來,強撐道:「赫舍裏家族的榮譽繫於你身,你現如今這般桀驁不馴,莫非是忘了祖訓了!」


    「自然沒忘,」蘇怡冷笑著,「隻是我竟不知家族榮譽何時繫於我身。」


    宣國夫人被她這樣軟硬不吃的態度激怒了,臉上掛著的笑容也淡下去:「你祖父在朝堂之中,尚且被鄂必隆、明珠等人掣肘,你姐姐在後宮之內,也有馬佳氏和那拉氏爭寵。赫舍裏家族看似花團似錦,實則步步驚心。」


    「這個關口,你姐姐她撒手人寰,舍下年幼的小皇子一人麵對群狼環伺的後宮,這是萬萬不可!」


    「你們不是早早就把蘇怡送進來了?」蘇怡譏誚地笑了一下,「家裏生怕皇後死了,赫舍裏家族丟了皇後的位置,所以早早送來一個女兒候補……不知道皇後當時心裏是什麽感覺。」


    宣國夫人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半晌,她才重新抬起眼,心平氣和道:「當年大師給芳兒批命,說她是天生的皇後命,貴不可言,後來也確實如此。可是十年後,你出生了,偏偏也是一樣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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