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內心深處,林茉還是把白彌耶看成人,隻不過是個十分強悍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人。


    她嘴裏對神明進行吹捧,也不吝嗇甜言蜜語,仿佛是極虔誠的模樣。


    然而實則她對神之信仰也不過如此。


    然而如今,凝視馬卡爾區傳來的戰報,林茉生出了一股不可思議的窒息感。


    她手指微凝汗水,根植於內心深處的無神主意心念微微動搖。


    白彌耶,還是人嗎?


    十日後,從神院出發的隊伍終於行至帝國北麵。


    也就是臨近馬卡爾區,到達白彌耶施展神跡的地方。


    越往北走,天氣越發寒冷,土地也被凍得硬邦邦的,夏日裏湍急的河流也已然被凍住,在陽光下好像玉帶一樣閃閃發光。


    這行軍十日裏,林茉也已然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所謂神明,大概是跟人類截然不同的強大生物?


    就像恐龍與螞蟻,有著懸殊的力量罷了。


    內心深處,她仍不願自己跟這個世界真正信徒一樣匍匐於神明腳下,打心眼兒裏對神進行臣服。


    上下級般掌控可以,神權宣揚那種從身到心順從,是林茉從心底抗拒的。


    如此搞搞心理輔導,也讓林茉內心增添一些勇氣。


    然而如今,當林茉真正看到白彌耶的神跡時候,她的內心卻猛然一悸!


    仿佛這幾日的自我開解,都成了笑話。


    陽光下,那些尖冰閃閃發光,耀眼之極。


    一根根尖銳的冰錐,就像一根根尖銳的刺,輕巧的穿過了人體,將人如此掛起。無論是馬匹或者盔甲,都被冰刺輕而易舉的刺穿。如今這些叛軍死前驚懼的表情凝結於臉上,就這樣子被永遠保存下來。


    天氣寒冷,這些死人的身軀也是變為了寒冰,在陽光下閃爍光輝,卻不會腐敗。


    一切發生在一瞬間,故而叛軍連逃跑跡象都沒有,都在一瞬間隕落。


    一萬多人的隊伍,就這樣子被高大的冰錐穿透,死前驚恐表情千奇百怪。


    一眼望去,層層疊疊,好像一片死人森林。


    現在這片森林就成為觀光景點,可供前去北麵支援的隊伍進行神跡欣賞。


    林茉:我感覺有點不能唿吸!


    她心底湧動了一抹深切的悸動,感覺有什麽東西被擊碎了一般。自己仿佛站在深淵跟前,被一雙恐怖的眸子如此凝視。


    林茉的胃部輕輕翻騰,這就是神之力量?


    當然不止林茉,在場之人都升起了同款的震撼和恐懼。


    白彌耶以最快速簡單的方式,平息了所有反對聲音,令人對神權無可質疑,對北方作戰計劃再無質疑!


    本來沸騰的馬卡爾區也迅速安靜下來。


    神爵的意思很明白,跟惡魔作戰幾十年,也才死一半的男人。不過要是得罪神明的人,那也用不了兩個小時,那就能超額完成惡魔業績。


    這個世界,隻有一個聲音。這既是極端的集權,又是極端的行動力。


    陽光下,艾威利的麵頰亦是蒼白得不可思議,眼中震撼久久未散。


    可能直到此刻,他仿佛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曾經的夢多麽的,可笑!


    身邊不斷有人舉起雙手做祈禱,以證自己對神明的敬畏,或者用以舒緩自己的恐懼。隻要順從,就不會成為這種可怕力量的敵人吧?


    栗子花繼續托著林茉前行,那片可怖的人體森林漸漸被拋卻在身後。


    林茉慢慢的攥緊了手中韁繩。


    最初的震撼之後,一股熱乎的疑竇在林茉心裏瘋狂竄動。


    那就是神爵究竟想要什麽?


    以前林茉一直以為自己是理解的,現在卻很是困惑了。


    身為半神,白彌耶有至高無上的榮耀,也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想要什麽,這個世界都會依順他。這樣子的日子當然是快樂的!所以以前,林茉以為自己至少明白頂頭上司的個人需求。


    譬如增加巫師福利,鞏固神權之類,也是人類思維可以理解的爭權鬥爭。


    可是現在,林茉不明白了。


    生物固然有競爭本性,可是若是力量差距太大,那又還有什麽爽感?


    一個普通人,會因為自己具有控製一窩螞蟻生死的力量而沾沾自喜,產生快樂嗎?


    不會的,競爭勝利的舒爽感源於對方是同類生物。


    差距若然太大,就不會有愉悅值了。


    就連永恆帝國的貴族,也不會為平時看不到的真正平民卑微產生日常快樂。


    乃至於之前白彌耶種種手段,都顯得「親民」了。


    冰雪中,林茉不費力的騎在馬上,唿吸卻已然漸漸有些急促。


    假設「神爵」是某種具有未知強大力量的生命體。


    「惡魔」是另外一隻具有強大未知力量的生命體。


    這兩個高魔力量的生物,降臨於低魔世界,「神」很聰明,對戰之際還招攬了這個世界的低魔生物。


    惡魔會無限繁殖,產出千奇百怪的惡魔。


    相對而言,神就提拔巫師,讓巫師對抗惡魔。


    這場不同體係的戰爭,現在已經開始了,而自己是低魔炮灰中一員。


    林茉慢慢的,壓下去眼底的幽潤。她知道自己這些看法隻能咽在自己肚子裏,誰也不能告訴。就算是自己的老師米萊爾,也絕對不能傾訴。


    觀光完馬卡爾區的人體森林,欣賞完神爵個人藝術,這隻隊伍繼續向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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