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去看風景的,」方遠忽然笑了一下,抬頭看他,「我是去遁入空門,出家的。」


    「……」


    *


    方遠說出家就出家,遠赴東陸的馬車都改裝好了,通體金白,看上去十分威風。


    拉車的妖馬是二階妖獸,跑起來和風一樣,還是四架的車廂、鑲玉的窗玖。車輪有五掌寬,蓋頂長長的,足以抵擋暴雨急雪,駛過大多數複雜的地形。


    裏麵空間也很大,鋪滿了軟墊抱枕。車廂前還有一個約莫兩米長寬的小平台,可以烹茶煮粥,再往前才是車夫坐的前座。


    這樣的馬車不像飛行坐騎那麽貴,剛好適合方遠。


    他雖然是入聖了,家底卻不豐厚,這一路過去,還要做做懸賞攢錢。


    「小凡,走了。」


    方遠架著車,朝城外奔去,好像沒看到路邊的蕭情一樣。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未來的方丈了——方丈心裏,沒有愛情。


    馬車經過掀起的塵埃落定,蕭情唇角微提,買了匹妖馬,也慢慢悠悠跟在了後麵。


    ……


    往東陸去不需要過海,有路可以通過。


    方遠出了城門,就照著輿圖上了一條山道。中土不愧富庶之名,各個城池之間商路通暢,每年都有人定時打理,跑起來十分平穩。


    一點兒也不顛。


    沿路路風景很好看,有大片大片的鬆林、起伏的山脈,還有兩道瘋狂生長的草木。每每爬上山頂時,都能看見粉紅的雲霞漫在天際,溫柔而剔透。


    方遠白天和莫小凡坐在小平台上烤雞翅,晚上則在車裏泡澡睡覺,輪流守夜,旅行過得十分滋潤。


    他已經想通了,他要玩,快樂的揮霍大把時光。


    從前努力修煉崩得太緊,現在入聖,方遠更需要心境上的進益。


    洞虛劫中的一環就是心魔劫,死在這下麵的修士起碼占四成,可以窺見心境不穩產生的反噬,是何等的兇烈。


    當天晚上,暴雨如瀑,電閃雷鳴,方遠停下了車,開啟了結界。


    原本有些不安的妖馬終於平靜下來,打了個響鼻。


    雨水被結界隔絕開來,竹林幽深黑暗,仿佛附近隻剩下了他們。馬車壁角掛著燈籠,暈出暖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方遠正在燉蘿蔔肉湯,馬車裏瀰漫開來肉香,驅散了冷得要鑽骨頭一樣的寒意。


    喝下一碗,好像靈魂都升華了。


    「咿唔!」莫小凡把罐子底舔了個底朝天,整個腦袋都鑽了進去。


    方遠好笑的又給他盛了一罐子。


    晚飯後就是沐浴時間,莫小凡毛毛還是香香的,就懶在床角不想動。方遠一個人去了後廂,泡了好一會兒,才穿著裏衣走了出來。


    臉色都是紅潤的。


    「小凡?」


    莫小凡沒有睡,而是趴在窗邊,朝外看著什麽。


    整個車廂三分之二的位置都是床,方遠赤腳上去,也蹭到了窗邊,想看看他在看什麽。


    但隻一眼,唇角就稍稍抿了抿。


    不遠處,蕭情騎著馬,停在雨中,也抬眸朝這邊忘了過來


    他還戴著麵具,依稀能看到一點笑意。


    雨水還未碰到他周圍,就化作霧散了,但外麵暴雨鋪天蓋地,連一絲光也沒有。方遠不知道他為什麽還要守在馬車邊,難道是想和他一起去梯度嗎。


    他「砰」的一聲,關上了窗。


    一個鳳凰,還是洞虛期,淋一場雨就和玩一樣。


    方遠裹著毯子,陷進了絨被裏。


    床下還放了兩個火爐,車廂裏溫暖如春,稍一倦怠,就可以沉沉睡去。


    但他始終睜著眼睛。


    神識一探,蕭情還守在外麵,而雨又越來越大了。


    方遠總有一種詭異的眩暈感,就好像他是把木棲吾關在了外麵,狠心不管一樣。


    他之前,那麽喜歡她。


    有時候一覺醒來,方遠迷迷糊糊,沒反應過來之前的事,心裏莫名高興,還想去做好吃的早餐給她。


    靜靜呆坐了很久,他才能再次確認,那不過是一場夢。


    木棲吾隻是蕭情的一個偽裝,是他曾經被壓製的過去,不算光彩,也再也不會迴來。


    過了好一會兒,方遠慢慢蜷縮起來,眼眸平靜。


    直到某一刻,他忽的坐了起來,旁邊的莫小凡抖了抖耳朵,卻看到他重新開了窗。


    雨絲冰涼,雨聲湧進。


    方遠隻穿著一件裏衣,長發散下,麵容瑩潤,抿緊了唇看著遠處的蕭情。


    他也不說話,但蕭情注視著他,一拉韁繩,妖馬就慢慢走到了馬車窗邊。


    兩人靜靜對著,半晌,蕭情低頭,輕吻了吻方遠的嘴唇。


    他的麵具沾滿水汽,觸到少年溫熱臉頰,凝成一滴水落下,滑落到輕咬開的唇瓣中。


    方遠眼簾低垂,任他親。


    反正也不差這一兩次了。


    吻淺嚐輒止,待分開後,方遠輕聲道:「蕭前輩,東陸很遠,我不想駕車。」


    蕭情唇角微提,撫摸他的臉龐,把一點雨水擦盡了:「那便我來。」


    方遠嗯了一聲,微微躲開,重新把木窗拉下,躺迴了床上。


    過了片刻,馬車微微一沉,是有人坐在了前頭的小台上。


    隔著車門,方遠都仿佛感受到了凜冽的濕氣,他能想像到蕭情屈膝半坐的姿勢,手上虛虛抓著一根簫,唇邊還帶著一絲幽深的笑意,教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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